15

从成县打完胜仗回来已有两日了，岳绮罗还是一句话都不愿和张显宗说。饶是张显宗死皮赖脸，一往无前，岳绮罗也冷着一张小脸，不愿理他。

张显宗还记得那日，她看见他肩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立刻就要找了伤他的人来算账。告知已被击毙了，岳绮罗小小的拳头攥了许久，才抖着嗓子说：“你以为你这幅身子、这条命，光是你自己的吗？！谁许你受伤的！”

他抬眼看见她眼里竟有泪花。

岳绮罗不理他，倒也不是生了多大的气。只是那日自己竟在他面前如此失了态，慌了神。张显宗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如何在乎他呢。岳绮罗静下来想，决定冷他几日，免得他得意忘形。

张显宗若是知道了自己被冷落的原因，定是哭笑不得的。这百年女刹的思维，终究是异于凡人。

回来后，张显宗就打发了大夫。每日午晚饭后，就去岳绮罗屋里。虽岳绮罗不想理他，但看着他的伤，一言不发，却还是笨手笨脚的给他的伤口换药。只是下手没个轻重的，往往整得张显宗一头冷汗。

“嘶——”绷带缠过，一勒，张显宗疼得呲牙：“绮罗啊……”岳绮罗眼皮一抬，狠狠瞪他一眼。张显宗立刻噤了声，乖乖忍着痛。

换完药，岳绮罗把剩下的纱布往桌上一丢，就窝到贵妃榻上吃糖豆了。眼神飘来飘去的，装作无意的瞟着张显宗。

张显宗整理了一下军装，说：“绮罗，我去操练了。”岳绮罗立刻收回目光，假装盯着糖豆罐子。

————

操练场

今个儿气氛不太对。张显宗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底下人一个个把皮都绷紧了。

宋陵看着张显宗接二连三的叹着气，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上前问着：“司令最近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张显宗看他一眼，复又望天，叹气：“宋陵啊，你说女人生气，都是为了什么啊？”

宋陵一听，乐了。司令是个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又是为了司令夫人的事。他思索片刻，开口：“夫人生气，肯定是事出有因。司令若想哄夫人开心，多买些女人爱的珠宝首饰…”

没等他说完，张显宗白了他一眼：“绮罗要是跟寻常女子一样好哄，我还要你支招？”

宋陵心说也是，听管家说送的首饰就差堆个金ì山了，也没见岳绮罗多开心。于是迟疑的开口：“那司令…不如带着夫人去天津逛逛，散散心？”

张显宗一拍手：“你小子，”他笑着挑了挑眉：“靠谱！”

————

二姨太被人从冷宫般张府老宅请到新宅时，心里是喜不自胜的。且不说自己许久没见到老爷了，光是新宅里的一切就足够让她欣喜了。

随行的丫鬟叽叽喳喳：“派人来唯独接了二姨太，却没接大姨太。我看那，这老爷心里还是挂念着您的！”

二姨太一边在新宅里走走看看，一边啐她：“别胡说！”嘴上说着，她心里却是认可这番话的。“这新宅，就是气派！”二姨太很满意的夸赞着，俨然将自己也划进了宅子的主人。

管家在她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看着她弯弯绕绕的在宅子里穿着，眼见就要踏进岳绮罗的院子了。

“二姨太留步，前面就是夫人的院子了。”管家忍不得出声制止。二姨太白他一眼，虽不忿，还是往回走了。心里却编排着，怎么能收买人心，住进新宅后，和岳绮罗争个高下。

快到饭点了，上菜的丫鬟来来往往。二姨太仔细瞧了，惊叹一声：“哟，这些菜可真精致。”顿一顿又说：“不过看起来都不是老爷喜欢的菜式，您这安排得，可不地道。”

管家知她想说什么，轻轻哼一声：“每天的菜式都是老爷亲自挑的夫人爱吃的菜。请的是县里最好的大厨来府里。夫人挑食，爱吃粤菜。这些可都不是我安排的。”

二姨太被噎了一句，撇撇嘴：“啧啧啧，这给惯的。”她眼睛一转，假笑着凑上前：“这夫人，怕是不好相与吧？”

管家没看她，提步就往回走，心里直翻白眼。岳绮罗虽然是个不管事的，性子也骄纵些，但从不与下人为难，抑或是说她根本就懒得。而这个二姨太，平生最爱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两者相较，她在后面跟着，听管家开口道：“夫人的事都是司令亲自打点，我们这些做下人无权插手。” 管家慢慢悠悠的说道：“劝二姨太不要再多置喙夫人的事，司令知道了，怕是会引火烧身。”

说话间就到了会客厅，管家道：“你就在这等着吧。晚饭我会命人送来的。”

二姨太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倨傲，一拍桌子便道：“我是老爷娶进门的二姨太，今日老爷将我请过来，你们这起子下人，是还不知道时务呢？”

说话间，丫鬟捧着茶杯进了门：“二夫人，请用茶。”话还没说完，管家拉过丫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糊涂东西，这宅子里夫人只有一个！被司令听到了不要了你的小命！”

丫鬟跪在地上连连讨饶，管家也不看她，转向二姨太：“二姨太说错了，今日请你来的人是夫人，请你过来为老爷换药的。”又上下扫了她一眼：“二姨太好健忘，司令说过你这丫鬟衣裳，可是再也不许脱下来的。”

说罢也不在看她，径直走出了会客厅。二姨太觉得那一耳光像是抽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

张显宗与岳绮罗吃完晚饭，回到屋里。他自然的解开衣扣等着岳绮罗给他换药，却见二姨太走了进来。

“谁让你过来的？”张显宗颇为诧异，且有些火气，认为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打扰了他和绮罗。岳绮罗没跟他搭腔，只把药物都交给二姨太手上：“你给他换药，仔细着点。”

二姨太听了管家的话，乖乖接过，然后走到张显宗面前。岳绮罗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他，张显宗认命的脱下衣服，坐在桌边。

眼前的二姨太低眉顺眼，轻手轻脚的解着绷带。虽然比起岳绮罗来二姨太伺候人驾轻就熟许多，但张显宗却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他看了二姨太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岳绮罗，眼一闭：“嘶———你轻点！”说着还皱起了眉头，极力表现得痛苦。

二姨太被他吓得不敢再动手，岳绮罗见状急了，拉开二姨太就上前查看他的伤口，一边斥责她：“都跟你说了仔细些！真是不中用！”说话间手里的动作也轻柔了不少。

二姨太被人带了回去，一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张显宗偷偷瞧着岳绮罗认真的脸，轻笑着：“你不生气了？”

岳绮罗不看他，仔仔细细的涂着药膏。张显宗一把抓住她的手：“绮罗，我们去天津玩玩吧，好不好？”

岳绮罗此刻眼里只有他的伤，哪里有心思去谈论这些。就想着抽出手来，却被张显宗拉着往怀里一带，继续不依不饶：“别生气了。”

岳绮罗手撑着他的胸膛，怕擦到他的伤口，又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说道：“等你伤好了再说。”

张显宗大计得逞，言语间都是笑意：“那你是答应了。”岳绮罗推开他，狠狠剜了他一眼，拿过药膏继续涂。

“绮罗，疼——轻点…”

岳绮罗扫他一眼，瞬间又没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