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静夜无尘，有荧蓝的犄角顶开门沿，袅袅的酒香自细缝溢出，魇兽嗅了嗅鼻，似乎嫌弃地抖了抖耳，放轻鹿蹄小步小步地踏向殿内。

“是你啊。”

小兽的主人还是被惊了醒来，压抑着轻咳了几声，似乎转了个身，引得水青的帐幔荡了一荡。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有素白的掌伸了出来，向那小兽亲昵地招了招。

“来来来。”

霜袖落到了小兽毛茸茸的脑袋上，晕着清冷的红：“小乖乖，有什么事吗？”

灵光隐匿，魇兽收了犄角，乖巧地坐卧榻边，呦呦地叫唤了一声。

“是想觅儿啦？”

鹿脑袋被人轻轻地揉了揉，静默许久，帐内的男子迟疑开口，却有些闷闷的纠结。

“可她厌了你，更厌了我，”他细细地叹了气，有些失落的伤感：“怪我，怪我。”

“呦呦，呦呦！”

乖巧的魇兽不再乖巧，宝石的眼珠转了一转，突然张开小嘴，咬起了仙君的指尖来。

魇兽尚小，幼齿软而圆滑，磨得指尖有些痒，知是它在撒娇耍赖，润玉无奈一笑，终于模糊睁了眼。

方才酒意上头，不知为何就睡了过去，掐指一算，此时怕是到了寅时。

她应是还未醒。

“好，好，我随你去。”

……

花界的明月很亮，也很寒，映着水镜荡了个小纹，屋檐下的窗棂一暗，异样的香气悄悄挥散，周遭的花草精灵便入了梦。

白衣被雕花的木格格成数角，破碎着躲在远处不敢靠近，脚下的小兽似乎有些安耐不住，急急地拱了拱，终于发出一丝细微的响声。

不过一日不在，他便想她了。

他听到了她轻浅的呼吸声，他听到了她梦魇的喃喃低语，他听到她急急地唤着“凤凰，凤凰”。

觅儿啊觅儿，若你跟了旭凤，我该怎么办呢？

仙君的眼角划过水光，就着惨白的月一滴一滴地滚落成珠，又裂在地上，就像被贵人随意丢弃的珍珠，珍贵却又不值一文。

“你不要走好不好，”仙君入内，俯身欲触那睡梦之人的脸颊，小心翼翼得指尖有些颤：“我知你爱他，你恨我…哪怕你打我骂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指触无温，沉睡的女子并无动静，灵雾化作虚影，竟眼睁睁地自面前消散无踪。

“陛下真是好算计。”

脚下的魇兽呦呦地欢叫起来，润玉惊诧转身，才发现那孑然立于身后的，正是本应睡下的仙子。

“如今皆知我是天界天后，”锦觅凄然一笑，解下发上的金凤钗环，数支数支地掷于木案上，愤怒地失了章法：“我和他再无可能，再无可能了！”

金属的响声有些大，小兽吓得闭了嘴，转了个头怯怯地藏于仙君脚后，只是仙君无处可藏，只好无措地对上了天后。

“他不要我了。”

想起那人的冷面，她再也笑不下去，身形一晃，虚脱地坐倒于地。

汹涌的泪夺眶而出，咸咸涩涩地泛起苦意，那苦意哽在喉头痛得她险些说不出话来：“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我要。”

润玉进了两步，蹲下身，默默地擦了擦仙子的泪，轻得不能再轻地嗫嚅道：“我要你。”

“我要你，”他舒了口气，心头似乎轻松了许多，开始絮絮起来：“你知晓的，我离不开你，我先前错的离谱，也只是想留住你。觅儿，天界永远是你的家，我也一直在等你。”

此番剖心肺腑之言，论是谁听了都得叹一声深情。只是再衷心的话，在不愿听到的人耳里，其实也并不金贵。

“你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又望向那头好奇不解的魇兽，愈发蹙眉了：“还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