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死地

　　我随着若儿回了兰陵金氏的一间客房，胸口的疼痛愈加剧烈，或许，如今这样真的是我的宿命了罢，怪不得旁人，可我既信了宿命，又好像不愿去信，在所谓的宿命之间挣扎，却又摆脱不住。

　　“娘亲。”

　　“嗯？”

　　“方才，含光君说您…”我见若儿似是有事情要问我，可又不敢往下说。

　　我知道，他想问的，定是那件事。

　　我笑道：“若儿想问什么便问吧，在娘亲面前，何须拘谨？”

　　“娘亲，可是怀了身孕？”

　　既是含光君诊的脉，又那样同我说，想也不会出错，想来…许是那次…

　　我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轻轻拿起他扶在我右肩上的右手，将他的手，小心地放在我的小腹上，笑着问道：“若儿，会喜欢他吗？”

　　“会，若儿当然会喜欢，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若儿都会喜欢的！等他出生了，若儿要教他好多好多东西，教他练刀法，教他习武，保护他一辈子！”

　　我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笑道：“嗯。若儿真乖。”

　　但现在心中想的，说出口的，总归是那样美好，然而我现在都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活下去，这一剑刺得说深不深，说浅却真的不浅，何况剑上抹了毒药，我刚才吐出的那一口血，就足以说明毒素已经蔓延至了我的心口，可我不愿，再让若儿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又生生消失在自己眼前。

　　于是我轻轻喘了口气，对他说：“若儿，你先去叫个医官过来吧，过来为娘亲包扎一下伤口。”

　　“好。娘亲，若儿，这就去请医官，娘亲一定要等着若儿回来。”

　　我见到他眼中似有星辰之物闪烁，我似乎能体会到他内心有多痛苦，多煎熬。

　　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挤出一抹笑容道：“好，娘亲，一定等着若儿回来。”

　　说罢，他便离开了客房，又将门关上。

　　然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或许真的等不到他回来了。

　　只是我这一生，遗憾诸多，细细数来，又怎么数得尽？只不过，是平添伤感罢了。

　　“蓝笙，好久，不见 ”

　　我忽闻门外一人的说话声，那声音，像极了金光瑶。后来，便是他从门外推来门，待他走近了些，我才看清那人的脸，确是金光瑶。

　　“你来做什么？含光君和魏无羡他们呢？”我看向了他问道。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他们？你要找他们，为何来问我？”

　　“是你引他们去了兰亭阁。”

　　“蓝笙，我知道，你一直都误会是我杀害了赤锋尊。”

　　“难道不是吗？”我打断了他的话。

　　“就算是，那又如何？不是，又能怎样？蓝笙你说的，又会有多少人相信？与其担心含光君和魏无羡他们的安危，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罢。”

　　我冷笑了一声道：“怎么？要杀我？”

　　“正是如此。”他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尖针一样的犀利，抽出一把剑，便向我刺来。

　　我忽然想起驱动昭雪，这是十四年来，我第一次使用它，不知能不能唤出它来，若是可以唤出，我可以弦杀之力抵御金光瑶的剑，可若是不能唤出，那我怕是真的等不到若儿回来了。

　　“昭雪！”我尝试着聚集全身的碎灵力重新驱动昭雪，所幸既然真的将昭雪召了出来，我使出弦杀技，用这一击，抵挡住了金光瑶刺来的那一剑。

　　我知道，也十分清楚，就算我将昭雪召了出来，也根本抵御不了多久，没有了金丹，我全身的灵力无法长时间汇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消散。

　　“你不要白费灵力了，你没有了金丹，根本就是一个废人，再加上又中了毒，这可不是寻常的毒，中此毒者，一旦驱动灵力，毒便会在其身体里蔓延得更快。”

　　“你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呵！你居然问我要干什么？你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你以为我能就这样放过你吗？还有聂怀桑，他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赤锋尊的弟弟，而你又是他的夫人，蓝莫若，是他的儿子，现在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

　　“不，你撒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你最恨的人，应该是金光善才对，你将兰陵金氏的家主和家主夫人抓住，他们才是你的目标，你将他们杀掉，金子勋也倒下了，那么这兰陵金氏家主唯一的继承人，就只剩下你金光瑶了呀。”

　　“你说对了，可是我没有撒谎，因为我恨的，就是那些瞧不上我的人，他聂明玦，是世人口中所称道的，忠勇正义的赤锋尊，可就是这样一个正直的人，依旧瞧不上我这样出身低下的娼妓之子，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其实在我眼中从来就没有最恨的人，因为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每一个人， 对于他们，只有更恨，金光善，他不想让我好过，就别怪我放不得他安生！”

　　我终于觉得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再无法出抵挡住金光瑶的剑，那把剑，就这样向我刺过来，刺进我的胸口，刺穿我的身体。

　　疼痛感，是那样的清晰，我甚至都能听到，剑刺进我的身体，与骨头之间的摩擦的声音。

　　“金光瑶！”

　　我忽然听到，门外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推门的动作很仓促，似是匆忙赶到，而这个声音，也十分熟悉。

　　是怀桑哥哥。

　　金光瑶又迅速将刺入我胸口的剑拔出，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疼痛，锋利的剑，迅速穿过胸口的骨骼，发出“滋啦”的声音。

　　“笙儿！”

　　我并不想让他过来，因为他不精武艺，此刻含光君和羡哥哥也不在，我如今这般，也保护不了他，所以他只身前来，只会是送死。

　　我捂住胸口，可伤口处的血液还是在不断地往外涌，疼痛感令我的呼吸更加急促，但我已经顾不了这些了，或许，正是因为我爱他，因为这份爱，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危险。

　　我摇着头，忍着每说一个字胸口发出剧痛，告诉他：“快走！别管我了！”

　　金光瑶转过身去，冷笑了一声“怀桑，我还正愁怎样设法把你引出来，没想到你真的会为了她，来兰陵金氏，还是孤身一人。”

　　可他是那样的镇定，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展开扇子，对金光瑶笑道：“金光瑶，敛芳尊，你还真的以为，我过来只会带上一个人么？”

　　“哦？是吗？”

　　金光瑶话音未落，门外便进来了许多人，那大多是各大世家的宗主。

　　“先前要抓你，你说没有证据，如今，你还不愿承认吗？”怀桑道。

　　金光瑶忽然挟住我的双肩，他抓得很紧，叫我动弹不得。

　　“金光瑶！你这大逆不道的狂徒！要干什么！”姚宗主怒道。

　　“快放开聂夫人！否则，我定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欧阳宗主指着金光瑶怒道。

　　“聂宗主，你以为带这些人过来，就真能把我怎么样吗？”说着，他便把手中的恨生，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金光瑶，是你杀了蓝先生，还有赤锋尊。”我说道。

　　“蓝笙，我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乱说话，实在是不好。”他轻轻用手指拨弄着我的头发，将左边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又用一根手指，划过我的脸颊，令人寒毛竖起。

　　“金光瑶！你干什么！你别动她！否则休要怪我，剁了你的左手！”怀桑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