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餐

两个工人带着一个蒙着白布的女人走上马车，马车夫确认了一下后赶马离开了。

一个全身蒙在粗糙亚麻布里，只露出眼睛的孕妇看着马车扬起的灰尘，麻木地挥了挥手。

这时可以看到，那露出来的胳膊上长满了猴子一样的毛。

孕妇身后是一座硕大的马戏团帐篷，五彩斑斓的帆布映衬着那夸张的招牌——好奇心马戏团。

“谁被大善人拉走了？”小丑一瘸一拐的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的身上是一堆骇人的伤口，有一些已经达到了致命伤的程度了。

“克拉拉和艾米莉……她们真幸运……玛尔斯居然放过她们了……”孕妇揉了揉腰。

小丑面具下满是羡慕：“啊……要是我……不…呵，玛尔斯还需要我这颗摇钱树呢。”

“昨天的演出辛苦你了，那些刀子扎的那么深，我还以为这次你死定了。”

“我现在和死有什么区别？地狱也许会比这里好呢。”。

孕妇怜悯地拍了拍小丑的头，看向马戏团的招牌：“我们曾经希望活下去……但不是这样子……”

小丑见孕妇似乎不太高兴，赶忙转移话题：“你和我说说她们吧，你算得上是这里的元老了。”

“好……等我一下。”

孕妇吃力地站了起来，很快拿了一盆衣服，小丑识趣地打水来了。

“你都是玛尔斯的老婆了，他还是让你干活？”

“我没有办法…当初不跑，现在彻底跑不掉了……不为了他，也不为我，只是为这个孩子…………”

“我还记得，克拉拉和艾米莉来到马戏团的时候，还是被关在大鸟笼里送过来的。她们的妈妈就因为她们有两个脑袋难产走了，父亲本来想把她们淹死，可他们家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只好把她们卖给了玛尔斯。对了，那个鸟笼还在，不过现在用来装蜡烛了。”

小丑看向招牌下面的路灯，上面的确挂着一个装满蜡烛的大鸟笼，蜡油已经像钟乳石一样垂下来了。吝啬的玛尔斯过一段时间会让他们把“钟乳石”掰下来融化，然后再做一批新的蜡烛。

我们和蜡烛差不多……一次精疲力尽，却被强迫打起精神再度燃烧……直到那个装着我们可怜灵魂的鸟笼锈蚀……

孕妇把不小心露出来的一块皮遮住，继续说：“那个时候，她们还好小好小，但头却出奇的大，就好像在向世人不遗余力地宣告她们的不同……上帝是真的残酷，他要让两个女孩变成一个……”

“上帝是假的，没有上帝。”小丑苦笑着，“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为什么没有来惩戒恶人呢？除非上帝也是恶人，而且是最恶的存在。”

“还是不要说这种东西了。”孕妇把已经泡好的衣服使劲地搓揉。

“然后呢？”

“然后啊，她就被丢给了大奶儿，大奶儿奶水多，我们这一代几乎都是大奶儿养大的。她去年走了…………那个时候，克拉拉一个头，艾米莉一个头，她们就在那想小牛犊一样吸啊吸…胃口可好了，奶水不够吃的话，我们就会去讨，或者帮有钱人从下水沟里掏掉进去的东西来换钱买牛奶……她们是我们所有人的女儿，在这里…如果你不把目光转移到别的东西上……你会疯掉的。

“万幸的是，她们长大了，在这个地方长大你不知道有多困难。我们捡来别人丢了的手帕、没人要的帽子、大大小小的破布，给她们缝了一件她们可以穿的衣裳，每长大一点就给它改大一点…那件衣服现在搞不好都有几千块补丁了。我把它留下来了。”

孕妇拿起木板一下下地敲着衣服，每敲几下就要揉一下肩膀。

“长大了，就要给自己付钱了。玛尔斯看她们身材还不错，就要求她们去跳舞。不是那种普通的舞蹈，是要带点杂耍的那种，不是正常人随随便便可以跳好的，而且，你知道吗？艾米莉是操控左边的，克拉拉则是操控右边的，她们平常就很难控制好自己的身体，让她们跳舞简直是难上加难。

“没有办法啊，我们只好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们，玛尔斯抽出来的鞭子能挡多少是多少……她们终于跳的有点起色了，可以上台表演了。

“我记得，艾米莉是这么说的……

“我们要变成大明星了。”

孕妇苦笑了一下：“所有观众的欢乐全部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第一场表演后，艾米莉就不怎么笑了，克拉拉还好，一直没心没肺的。

“突然有一天，艾米莉问我，我们为什么这么惨……

“我告诉她……这是我这辈子说的最有哲学的一句话了……你们是伊甸园里最大最红的两个苹果，命运是如此喜欢你们，情不自禁地把你们都啃了一半，为了不被上帝惩罚，他就把你们合二为一。你们是的宠儿呀，至于那些外面的人，命运不喜欢他们，所以一口都没有尝。”

小丑帮孕妇换了水：“说的真好……”

“一直一直，我只希望她们可以好好活下去……”孕妇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感谢上帝……她们可以过人日子了……”

远处的帐篷里传来玛尔斯醉宿后醒来的破口大骂，孕妇赶紧站了起来，道了个再见后连忙走过去了。

“……我也想……”

小丑幽怨的看着马戏团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