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一百二十一）

被母亲罚跪在院里的付绍庭，看着盛嬷嬷带着两个女使小心翼翼的一把一把将晒好了沾着五颜六色写满名字和手印小绸条的万民伞用油纸包好放入箱笼中，突然问道：

“嬷嬷，辛辛苦苦读书十几载就是为了科举，为了能做官，你说这做官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盛嬷嬷手下的动作一顿，疑惑的抬头看着那笔挺跪在地上，眼神却又泛着迷茫的小小少年，“哥儿为何这样问，之前不是还励志要成为像主君那样的人的么，怎么今天突然又问起了这个？”

付绍庭：“昨日贡院放榜我去瞧了瞧，会试参考数百人，一甲二甲三甲共取七十余人，我看那里面还有比爹爹年长的举人屡试不中却仍执意要考下去，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可怜又可叹。”

盛嬷嬷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蹲在付绍庭面前与其直视，理了理他因跪着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襟，叹了口气道：

“哥儿有所不知，你看到的那些年岁大了屡试不第却依旧要坚持科考之人，大多出自寒门，哥儿寻常能看到的书他们要费尽力气才能得到，更何况是那些被名师批注了的珍本，腹里能积累的学识与别人本身就存在差异，科举试题内含良多，指不定那道题就是他们没见过不知道的，落榜亦在常理之中。”

付绍庭：“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还要接着坚持下去，明明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么，为何还不肯放弃？”

“这些寒门士子我不知道要到哪个限度才称得上寒门，可在爹爹之前就任的地方上我也见过不少平常百姓和贫苦人家，那些人为了填饱肚子，家中的所有人都不得闲，劳碌奔波才堪堪温饱。”

“像嬷嬷刚说的，他们想得一本书都十分不易，家中定是比寻常百姓也好不了多少，若是像他们这样屡试不第却还要坚持，其中付出的心血暂且不说，但这赶考待考的花费又该怎么办呢？”

“心血和钱财都付出了，想要的功名却没有，明知不可能却还要继续下去，金榜题名就真的重要么？”

盛嬷嬷：“重要，这很重要。金榜题名不光是寒门学子想要得到的结果，更是天下所有学子为之努力的目标。”

“金榜题名，改换门庭，光耀门楣，家族常盛，这便是他们及我们一生所求的。”

见他眼中还有迷茫，盛嬷嬷想了想又道：“你外祖盛家曾经是什么样的你可知道？”

付绍庭摇了摇头，老实道：“绍儿不知，母亲从未与我说起过。”

盛嬷嬷：“士农工商，盛家以前便是这里面最低等的商。商人低下，想必奴婢不用说哥儿也是知道的。”

“若不是你曾外祖科举高中改换门庭，你外祖一人经过科举努力维持着我们盛家的门庭，今日就不会有你所看到的盛家，你母亲也不会从小受名师教导，知书识礼学识渊博。”

“这不是关乎一人之事，而是家族及后嗣的未来都与之息息相关，所以他们这样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去，总是有他们坚持下去的道理，再者，即便是屡试不中，他们只要坚持下去，最后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那个结果。”

“屡试不第还能得到他们所求的结果？”付绍庭双眼微微瞪大，一脸嬷嬷你莫不是在逗我的神情。

盛嬷嬷：“哥儿有所不知，自太祖开始，我朝除了科举的正榜外还添了一榜另赐功名，曰，与微官使之沾禄而后归，是专为他们这些屡试不第却一直在坚持的人而设的。”

付绍庭点点头，“原来如此！”

盛嬷嬷给他说的这些他确实听明白了，可心底却还存留着一丝疑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付绍庭只好将心底的那丝疑惑暂时收起，等他自己去找答案慢慢琢磨。

墨兰站在不远处将儿子和盛嬷嬷的对话都看在眼中，他眼中最后闪过得那丝疑惑墨兰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对此墨兰并没想去给他解惑的意思。

孩子长大了，有些事别人解释一遍十遍都不如他自己去看看，去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