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牢笼

　（一）

　　悠悠扬扬，长啼短促。

　　“送离人，泪两行；思未断，情未述；怎奈老天夺命？梦回千传尘落地。离人去，无处觅；离人远，酌酒更无味……”黄纸翩飞，哭声连片。本该姹紫嫣红的季节，怎奈只留下两种色调。一簇簇白衣人不断前行，手中扛着的单架不由发出吱呀声。单架上漆黑的棺木似乎越来越重，里面只不过是一具凉尸罢了，难道还有怨气不成？命，本不属于自己。老天只不过让这些命有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回忆，不同的……说到头，终究还是要还的。棺木在人们的撑扛下越过一槛又一槛青灰色石门，无目的，无方向，因为一片空白。路还很长，送葬队伍的人也很多，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什么是人生？我不清楚。因为我无法选择，也不能选择。在这混沌的年代，处于底下的我们，早已没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命，更别空谈梦了！命如草芥，活着，说是一种信仰，追求，其实只是行尸走肉的苟延残喘，以阿谀的嘴脸向这个社会呲笑露齿。我是萧霁。或许是这名字，我注定是萧瑟孤寂的一生。

　（二）

　　我独自一人站在后山的那座荒僻小亭之中，山雨来时雾蒙蒙，不假。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看雨，满心的迷茫，伤感，叹这命的脆弱。雨，是这世间最干净的东西，但还是要奋不顾身地冲向泥土。远处传来了锁呐声，敲鼓声，凄凉无比。那是村里人在送葬，送的是我那命薄的夫婿。我与他并不相识，可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别无它选。听那惨淡的声响，我不禁为那短命之人悼念。现在想想真可笑。将攥在腰间的手帕抽出，擦干被雨水打湿的发丝，便撑伞离开。此时，如画一般：牛毛细雨，山中小亭，众花含苞欲放，雨中姑娘手撑油伞，哼着小调，挪步于羊肠小道间，缓缓而归。

　　梦中：

　　“站住！”

　　谁？我吗？

　　“别再挣扎了，与我一同去吧！这世间还有什么你值得留恋的？我是你的全部！！咳咳……”那红衣男子似乎在冲我怒吼。阴沉的脸，青黑的唇，双眼中流露出的空洞深不可测。瑟瑟栗风吹来，还是吹不起他那浓密的发，吹的只是阴凉。

　　你是谁？

　　轻摸眼角，这是什么？下雨了吗？哭了！我为什么哭？

　　全身不由自主的蜷缩在树洞的角落里，还在流泪，止不住。我只感觉我很怕他，从身体上，心灵上，更是灵魂里！他的每一次前行很艰难，走一步，喘很久，我的灵魂也会随之战栗。

　　他是谁？

　　那男子不知道为何，缓缓向远处走去。一步……两步……三……走了吗？

　　“路漫漫，遥遥行千里。上西南，黑水白舟伴。轻叹此生零落断残……吾本出淤泥而不染，毕竟还是出自淤泥。”红衣男子愈渐愈远，嘴中的词话也不清而得。罢了！走了也好。起身而立，环顾四周，这只不过是个破旧树洞，却有泛泛红光从洞外照来。当然不会出去，若是那人在洞外，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定会被擒。天无绝人之路，找找。

　　可翻找了一圈仍无头绪。

　　再向外撇了一眼，无光了！走回，坐在原来的角落里，再等等。有时一阵阴风吹过，我便本能的将身边上的枯叶往身上拢。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希望那怪人别看见我。身上的枯叶足以能盖住全身。还差点。谁曾想我这一扯竟感觉手中柔软无比，怎么这么像……

　　我呆滞了。

　　呼吸似乎停住了几秒。我透过我脸上的枯叶的缝隙撇见一眼，竟是一女子！难不成与我一样被怪人吓的躲起来？我犹豫了半晌，见没动静，我小心拨开我眼上的叶，想看看。

　　她怎么这么像我！？

　　一身红衣，头饰是像出嫁时的样貌。柳眉，凤眼，樱唇，一切是那样安详。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看看她是否还活着。我眯眼仔细一瞧，为何脖间四条黑印？但，这个女子……

　　就是我！我死了？

　　诧异了一会儿，总感觉身上一阵奇痒，我忍着。接着胸口又是剧疼，像是被人揪着心一样。呼吸似乎越来越困难。难道我真的就这样去了？咳咳……救命！连这简单的词我也喊不出来了，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

　　“别怕！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与我永生了！”

　　（三）

　　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

　　渐渐的，心头似乎被捏得越来越紧，脖子周围似火烧般炙热难耐。哼……嗯……放开我，我从未见你为何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好好看看你自己！我可没有强迫你，这是你自愿的！”

　　低头一看，我竟换上了旁边女子的衣裳。那她呢？回头朝那方向望了望，不见了！果然。那红衣男子披头散发，似若疯癫，不时仰天破骂，跪地哭丧，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脖子处越来越紧，咳咳……谁的手？

　　我的！

　　双手竟开始不受控制，不断用力掐着颈脖。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那一刻，我感觉周围好静。没有了呼啸的风，惨落的叶，红衣的人，和痛苦的我。老人常说，人死前会回顾遍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我怎么看到的是一片白？原本腾踏的腿缓了，刚好放在被腿蹬磨出的坑里；原本瞪如铃铛般的眼睛，顿了一下，渐渐闭合。好累，我真的好累！这世间总结来说是生和死，爱与恨。因为如此，所有的情感才能依附在这两大主题上。后者我再也体会不到了，前者的来与往，无法控制，我们只能掌握于这两者的中间一段，虽短，但还是活过了一次。

　　好困，眼皮不再强撑，还是关上了。终于，一切不再痛苦，这种解脱，从所未有。似乎沉落于大海中，明明在眼前的光，伸手便可得，怎么越来越远？最后啊，都消失了，一片黑暗……

　　梦醒：

　　眼角滑落的泪将梦打破。原来是场梦！为什么那么真实？这就是死亡啊！？

　　转身一瞧，枕头早已打湿大半。回望窗外，雨，还在下。还是那般缠绵，那般冰凉。

　　我的明天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