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解药》（上篇）

我本以为是由于我太过悲伤从而出现了幻觉，才会以为自己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但就在我一脸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向她时，发现她确实微微睁开了眼，正朝着我极度费力地张合着她几乎快要看不出血色的双唇。

我愣了几秒，抬手猛揉两下泪眼再看，发现的确不是我的幻觉时，我当即欣喜若狂。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小言？……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握着她的小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原先还站在一旁静静守着的几人见我如此，先是茫然地对望几眼，随即反应过来几步围到床旁。一见到少女确实醒着，顿时褪去不安的神色，纷纷叽喳起来，都在为她庆贺祝福。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咳咳！这是病房，请勿吵闹！”

忽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被这厉喝一唬，我们霎时变得噤若寒蝉，像极了在课堂上开小差而被教导主任抓个现行的学生们。

见我们终于安静下来，南丁格尔小姐才缓和了脸色端着一托盘的药物器材跟审判神一同走进病房。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真是的……明明都是成年人了，还吵吵闹闹的做什么……”

她一边无奈地这么说着，一边来到少年的病床旁。我们也十分自觉地让开位置聚到病床另一边，好给她腾出活动的空间。细心的南丁格尔一下子就发现了少女是醒着的，也总算明白了我们刚才那番嘈杂的原因为何。

她轻叹一声摆出一副“怪不得”的表情，扫了仿佛因做错事而罚站的学生的我们一眼，随即便又看回似乎又要睡过去的小家伙面上，轻声嘀咕。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这确实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你们至少先让这个孩子喝点温水补充一下水分再乐吧？……况且她明明还需要静养的……”

尽管还在念叨我们的不懂事，但她双手却没闲着，已经动手为少女料理起来。她的动作专业而轻柔，简练不多余，光是看着就已经想要为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艺术的手法拍掌称好。

不过那位从始至终都冷静无比的审判神大概是已经和南丁格尔“串通”好了，就在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之时走到近旁，把我们一行拉到门外并贴心地关上房门之后，才坐到墙边的等候座上缓缓开口。

审判之神“南丁格尔小姐工作时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就在这里等她结束再进去吧。”

待他说完，我们也才回过神似的齐齐看向他。虽然我还是看不太惯他这副样子，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在理。所以就算一向毒舌的洁琳娜几番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最终也还是以乖乖闭嘴走到一边坐下而结束。

于是，在空荡的走廊里，审判神坐在我们对面的座位上，我和约书亚、洁琳娜一起坐在靠近房门一侧的座位上，黑白二人则坐在房门另一侧的座位上。

我们十分默契地各自沉默着，思忖着自己的心事。

🈳

在沉默中，时间总是最容易凝固的那个。

但这样的凝固只会使空气充满尴尬的味道，我决定将它打破。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你刚刚说，小言在未来三年内仍有可能会死去……是什么意思？”

这话明显是说给最先与苏醒时的我交谈过的审判神听的，于是其他的几道目光顿时聚焦到他的身上。当事人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便睁开眼看向我，意识到我是在向他发问之后便点了点头，坐直身子理了理衣服开口应答。

审判之神“关于这个问题，我必须首先向你澄清。在得出这个结果之前，南丁格尔小姐和我是都已经尽了全力救治的，请你不要为此责怪她，可以？”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我知道你对南丁格尔有意思，也知道南丁格尔小姐的医术了得，自然不会做出这种蛮不讲理的事，你大可以放心。”

审判之神“……”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件事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我们打架的事可以往后稍稍，还请您先慷慨地解答我的问题，好吗？”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干脆闭上眼睛接着养神不再搭理我。见状，我正想继续追问，便被坐在我身旁的约书亚一手拦住开口抢断。

约书亚·杰森“尊敬的审判神大人，我家主人所说的话并无恶意，他只是不太擅长开合适的玩笑，又十分担心小言公子的情况罢了……还请您息怒，原谅我家主人的冒犯吧。”

约书亚仍是那样思虑周到，一番话出来便立刻中和了难堪的气氛。既然得到了台阶下，审判神也才再度睁开眼看向他，片刻恢复原先的平淡神色缓缓开口。

审判之神“罢了，我并不至于为此动怒。但你倒是应该和你这位懂事的属下多学学了，佐切洛斯。”

他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我本想应他一句，但看在约书亚和洁琳娜不断冲我使眼色的份上，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于是他总算是彻底消气了，这才继续说道。

审判之神“那么，言归正传。关于他为何可能会在未来的三年内死去的这个问题，我和南丁格尔小姐经过研究之后，初步判断……”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一手捏着下颌蹙起眉头思量片刻，大概是在找合适的说辞。

审判之神“唔……应该是中了附在箭上的诅咒的缘故。”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诅咒……？”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可，如果只是诅咒的话，你们作为神明，要解开它的话总该比我更……”

审判之神“并不是。”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那双冰蓝色的眼正严肃地盯着我。

审判之神“如果只是普通的，或者是更困难的禁术类的诅咒，我跟南丁格尔小姐要解开它也只是时间问题。”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你的意思是？”

审判之神“嗯。你应该也猜到了。”

他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直定定地与我对视着，仿佛要穿过我的眼球踏进我的脑海一般。

一时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零散破碎的线索逐渐成型。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狼人、魔女、失踪、实验、畸形怪物……”

当至今种种拼接到一起时，弥漫的迷雾终于逐渐削薄，阴谋的面纱也终于被掀起一角露出本相。

他见我似乎恍然大悟一般，也明白几分，微微颔首便继续讲述真相。

审判之神“那个少年所中的诅咒，是一种极为复杂恶毒的咒语，来源不明，很可能就连禁书上都不曾记载。”

审判之神“而诅咒的内容，经过我和南丁格尔小姐这些天来的研究，也只破译出一小部分内容，且很可能存在误差……”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没关系，告诉我。”

我用前所未有的冷静口吻说出这几个字，目光毫不避讳地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他默了片刻，便又继续。

审判之神“内容大致如下：未来三年内，受诅对象将不断遭遇灾难，最终肉体泯灭，灵魂将由恶魔吞噬，永远不得复活和转生。”

🈳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为之一惊。

到底该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降下这样狠毒的诅咒？

于是，有人气得坐不住了。

白无常：谢必安“可恶可恶可恶！我要去把那个坏蛋吸血鬼抓到牢里受遍一百零八刑！！！”

白无常谢必安气鼓鼓地站起身，变出狼牙棒就要往外走，幸而黑无常范无赦及时地拉住了她才没有让她一头冲出去。

黑无常：范无赦“好了好了，你先冷静点，抓是肯定要抓的，但我们也得做好调查和准备再行动……”

白无常：谢必安“可是！他居然对那么可爱的小孩下这么可恶的诅咒……我根本忍不了啊！”

看着他俩吵闹，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低垂着眼眸看着地面。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不……他不是冲着小言去的，他的目标是我……小言是为了救我，才会……”

想到这儿，我不禁锁紧眉头暗暗地攥实了双拳，任指甲陷进肉里刺得生疼。

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病房门打开了。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不过得注意别太吵。”

探出半个身子的南丁格尔小姐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如此嘱咐完，便又收身回去。我们一行立刻收拾好面貌站起身，突然我想到什么，便回身挡住他们刚刚迈开的步子。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关于她受到诅咒的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要跟她提起，知道吗？”

我略施小法将我的心声传到除了审判神以外的其余几人的大脑里边，他们立刻心领神会向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我这也才让开了路，一起走进病房之中。

🈳

重新换过药后的言祸似乎脸色比刚醒来时要好了点，这会儿正倚着枕头靠坐在床上，小小的双手正捧着一杯冒着淡淡的热气的水在喝。

但她一见到我们走近，就立刻把水杯放到一旁，乖巧坐好向我们抬手挥挥打起招呼。

言祸“大家好……好久不见呀……”

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令我心疼的微笑，声音发哑，让我担心她会不会随时倒下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碎成粉末。

我忽然定定地站住脚步，立在离床几步远处，任身后几人走近前去和她拥抱，交谈，看他们关心地把小家伙围在中间挡住我沉默的身影。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我……如果没有和她相遇，是否她就不会被我害成这样了？”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我……如果现在离开，是不是她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我……都是因为我。该死的……”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是我才对啊……”

我不住地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如果当时早点察觉，如果当时把她推开，如果……中箭的是我，那该多好。

言祸“吸血鬼先生？”

忽然间，一束阳光打散了这些几乎让我快要窒息的拷问句。我抬起头循声望去，发现本还替我遮挡着的几人不知什么时候都站开两旁腾出空间，让她那双清澈的榛子色眼睛毫无阻拦地凝视着我。

她见我望去便眨了眨眼，抬手招招示意我近前去，我愣了一下也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待我近旁，她仍定定地仰着脸看了我一会儿，随后有些费力地爬起身将双手环过我的脖颈抱住，可爱的脑袋就靠在我的肩上，温柔地在我耳边发出将我救赎的声音。

言祸“小言已经没事了噢，吸血鬼先生。一切……都会好起来哒。”

（二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