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我和老范约好了三天后北京见面。当然,老范不知道的是,余淮也打算跟着。
至于那个年轻的艺术家已经和我取得了联系,加了微信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她也是振华的,叫丁水婧,本来是我的师姐,后来好像是复读了吧。
我找人代购了几盒低糖的巧克力,那天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说换了肾脏的病人吃点巧克力有好处,余淮和他爸爸光照顾起居就已经很忙了,这些小事,我想我还是可以做的。
病房里有的病人出院了,换了新住进来的病人,有的病人长期盘踞不得出,心情不一难以说清,但是余淮妈妈其实是相对消极的。
可能是天性敏感,不管余妈妈嘴上说什么不放弃也好,可是她的内心是厌恶着现在这个一味拖累家人的自己。余淮考上清华没去、美国博士没念,这些事情看似过去了,但是在余妈妈心里,这些小事过不去。它们附着在余淮的乐观上,余淮越乐观,余妈妈越容易掉入深渊。自我怪罪的深渊。
可是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余淮。
希望这东西始终还是被人类所需要的,我们就算对好的事情不存在绝对肯定,但是我们看起来还是一副充分信任的样子比较好。
耿耿“余淮,你跟我去北京,阿姨这儿叔叔一个人能行吗?”
从医院出来,我不舍得走,缠着余淮说散会步我才回家。
余淮“我上班之后找了个看护,放心,没什么事。”
余淮像往常揉了揉我毛茸茸的脑袋,
余淮“再说了,我妈巴不得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其实不想看到我总在医院照顾她。”
我惊奇地抬头看他,原来他知道。
余淮笑了笑,轻声说:
余淮“其实做出牺牲的人痛苦的只是牺牲时的那个当下,而需要这份牺牲的人,会活在无法舒心甚至自责的往后。没办法,我知道的,但是我无法做出改变。”
耿耿“余淮,没关系的,我在呢。”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余大爷笑着说知道了,牵起我的手边走边指责我的手太凉了。
这就是幸福,没有牺牲与被牺牲。我们平等平淡,也许一不小心,就相濡以沫了呢。
在安检之前,我和余淮检查着行李,老范来了电话。他说他给我订好了酒店,要我下飞机了告诉他。
不用说,余淮脸又黑了。
余淮“连酒店都订了,这同事真够贴心的啊……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同事呢。”
气压一直持续地低,明明只是深秋,跟寒冬腊月似的。
我一直挂着一个谄媚的笑,脸都笑僵了也貌似没有什么卵用。
上了飞机,我俩并肩而坐。我随时可以靠在余淮身上。
这是六七年前的耿耿的梦想。
我在读大学的时候,以为余淮去了清华,每次都查准了清华的开学时间,坐前两天的航班。那个时候我总是暗暗期待着,也许能在飞机上撞见余淮。但是四年来来往飞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载着希望而去怀着失望而回。
现在虽然余爷还在生气,也不搭理我,但是我一转身,就能看见他,耍点赖或许还能靠着他的肩膀睡一觉。真好。
下了飞机打开微信,看见了老范发来的定位。我看了看余淮的脸色,
耿耿“要不?咱自个重新订个酒店?不麻烦他了。”
余淮看了看一脸讨好战战兢兢的我,笑得更阴森了,
余淮“别介,人家订了咱去呗。他还不知道我跟着呢吧,呵,敢觊觎老子的人…走,呆会肯定好玩,耿耿,带你余爷去会会那孙子。”
余淮该不会想打他吧……人家也没干嘛啊……
去往酒店的路上,我玩着手机,但其实怀揣着一颗滚烫的惴惴不安的小心脏。
快到了,我看见了老范的车……我看见老范了……谁能带我走……
下车了,老范走了过来,他刚想走到出租车后备箱帮我拿行李呢,余淮就从车里冒了出来。
余淮“不劳您大驾,我们自己来就好。”
这个人……我算是服了。
老范“耿耿,这是?”
老范脸色不变,看起来也没被吓到的意思。
耿耿“哦,余淮。我,我男朋友。”
我紧张得都快大舌头了。
他们俩还十分友好地握了握手。
但好戏还在后头呢……
Check in 的时候,我拿出了身份证。老范见我没有叫余淮拿出身份证,就知道我们俩没到同居一室的地步,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就说:“
老范我事先不知道你们是俩人来,再开一间房吧。用我卡登记,能打折。”
我刚想回头看看余爷怎么说……
余淮“不用,我俩住一间就好。怎么,难道出个门我们两个就要分居不成。”
说得极其自然流畅。余淮,你这么能演,为什么不去当演员。
老范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们好好休息,晚上再谈工作的事。
老范走后,我回头看看一脸得意的某人,
耿耿“那个你好,再开一间……”
话还没说完呢,我就被余爷拖走了。
我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