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4

陈靖易走后，宋玄同从屏风后走出来，对宋莹澈说道：“姐姐，别想那么多了。先睡个好觉吧，明天上朝了有得头疼呢。”

“温嫔和二弟都在宫里，温家手里没兵，我倒是不太信陈靖易说的话。”宋莹澈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宫人们迅速有序地撤掉颜色鲜艳的东西换上暗色素色的。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那时他们还小，不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如今懂了，竟是在痛苦上更添加了烦恼。

这时的宋莹澈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甚至失去父亲的痛苦都无法完全地占据她的心。宋玄同也一样。

“他说的是真的。他有探子，我也有。这件事上姐姐可以相信他们。”

不知何时宋玄同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和打算。宋莹澈看着宋玄同，这一瞬间她好像透过宋玄同看到了太宗宋格容。在宋莹澈的记忆里，父亲总是说起他的祖父宋格容，如何英明神武，小小年纪面对朋党之争可以组建自己的势力。如何有魄力有智慧，舍得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到荒蛮之地，换来莽荒国和苍南国将近一百年的和平，和两国百姓的安居乐业。宋莹澈突然意识到，这个围着她叫姐姐的孩子长大了，他完全有能力上朝亲政了，他差的就是一个冠礼来得到上朝的许可而已。

“公主，温嫔想要见您。在殿外候着呢。”夏荷进来给公主和大皇子行了礼，禀报道。

“不是让她去护国寺吗？”

“温嫔说去护国寺前要亲自把二皇子送到公主跟前才安心。”

“让她进来吧。”

温嫔和二皇子宋玄齐已经换好了一身素色的袍子，不得不说温嫔即便没打扮也看得出是个美人。温嫔进来就抱着宋玄齐给宋玄同行了大礼。

宋莹澈看见温嫔如此做派，连忙起身避开，不敢受礼。宋玄同则端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等温嫔行完了礼，宋莹澈才让人搬来椅子，柔声问道：“温嫔娘娘这是做什么？”

“本宫在跪拜新皇。”温嫔利落地起身坐下。

宋莹澈看了宋玄同一眼，她知道这时候并不是她说话得时候。

宋玄同点点头对温嫔说道：“温嫔深明大义，不像你父亲。”

温嫔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乾元殿，自然也料到了宋玄同会是如此说辞。

“大皇子和玄齐不一样，从小养在皇帝身边，皇帝也有立您为储君的意思。您成为皇帝是迟早的事情，不该有人质疑。我父亲是拿你不能上朝，公主上朝听政来做文章，想要让玄齐成为皇帝。”

“你父亲是老糊涂了吗？玄齐年纪更小，怎么上朝？”

温嫔起身跪在地上，对宋玄同说道：“父亲想要让我效仿庄肃皇后，垂帘听政。”

庄肃皇后是太祖的宠妃闫佳宁，在太祖死后，太祖的孩子又都没到举行冠礼的年纪。她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宋格宝成为皇帝，借着自己在后宫位份最高的由头垂帘听政。最后的结果却是宋格宝上位不到一个月，太宗发动了兵变就成了皇帝。

“我知道父亲是痴心妄想，他的手里没有军队如何和你们抗衡？但我劝他，他不听。我只有用我的办法让他死心。”

温嫔说的这番话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突然抬头望向宋玄同，眼睛里的泪水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大皇子，公主，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只求能善待我和先皇的孩子。至于我的父亲，削爵，罢官，流放都可以，只求能留他一条性命。”

宋莹澈知道温嫔这话是对她说的，毕竟明天是她要和温其然对线，于是点头道：“知道了。”

天快亮时，传来温嫔自尽而亡的消息。

“晋温嫔为温贵妃，就按照殉葬的规矩办吧。让礼部挑个好谥号。”这话是宋莹澈一早就吩咐下的，自从温嫔给宋玄同行了大礼，把宋玄齐托付给他俩，她就猜到了温嫔要怎么做了。

外面的天隐隐约约地泛起亮光，这个时候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宋莹澈裹紧身上的被子，落下了眼泪。现在的她不用考虑别的什么，仅仅是因为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思念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