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浮华乱世

接下来的几日，林曦悦因为写完了给盛颜沁的专访，批下来的几天假期。

正卧在沙发上休息的林曦悦突然被眼前的于梦妍遮挡住了视线，她拿着签售会的报纸递到林曦悦面前。

“上海当红作家顾逸然今天下午的签售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顾逸然？”

“对，如今她也是上海当红作家了，听说之前卢艺笙演得电影《欢愉今夕》，剧本都是她写的。”

躺在沙发上的林曦悦慢慢接果报纸坐起来:“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那我可得去看看。”

“你可得小心点，下午人可多了。”于梦妍叮嘱道。

“知道啦！”

一场火爆的签售会，人群拥挤杂乱的举着当红知名作家顾怡然的书本想要签名，说起来那时候这让作家得到一定的满足：被人们所支持喜爱的最美好的文学作品，这就是作家想要的结果和故事。

顾怡然端坐在梳妆台前，熟练的使用化妆刷扫去脸颊多余水粉，遂手持梳妆镜描眉画眼，不时用指尖轻轻擦去眼角瑕疵。

“顾小姐，该出席您的签售会了。”

“好。”

完美的妆面是基础的社交礼仪，一袭黑缎长裙配上腰间银色的点缀，一如既往地端庄高贵。

不远处，林曦悦端详着她，一双凤眼顾盼生辉不知迷倒多少上海滩公子哥，却也一直没见她对谁有过情意，如此想着，笑意又深了几分。

“顾怡然小姐，请问您的这本《浮华乱世》是处女作吗？”

面对台下记者的询问和相机晃眼的闪光灯，顾怡然细长的手指缕过耳边的碎发，徐徐开口：“是的，这本书里讲述歌舞升平表面下的暗潮汹涌，不同立场交锋迸发出来的火花更像是在为其增加一笔浓烈的的颜色。十里洋场浮华乱世，正是写实。”

“可是文学作品向来都是虚构的，顾小姐这样实时记录，是不是不太符合文学艺术呢？”

“文学本是虚构，但依旧伟大。只有书本和知识才能拯救所有人，而庸俗钱币和生来“高贵”的人们，在未来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写的是《浮华乱世》。”

“请问顾怡然小姐，在上海滩您是一夜爆红，请问您背后仰仗的人是哪位呢？”

在上海滩这十里洋场立住脚，对一个女子而言可谓天堑。更何况在纸醉金迷的上海滩搏一份名头，要说背后没有人做倚仗，自己也不信。

“他，是我的叔叔，也是上海赫赫有名的商贾，至于是谁，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那，顾小姐这样的签售会以后会经常办吗？我们都是您的书迷，看喜欢您的作品。”

听到这话，顾怡然内心感到无奈，周旋纸醉金迷里，觥筹交错间的阿谀奉承，浮萍里有谁是满腔赤诚为自己付出？烟花耀眼而易逝，那瞬间的绚烂令人感慨便够了。

她慢慢迎合着记者，仍然面上带着笑容：“自然，欢迎大家前来出席。”

围上前来的书迷和记者几乎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都在等一个亲笔签名。

“在文学界滚打摸爬数余年，这顾怡然算是熬出头了哦！”

“可不是嘛？人家有背景，又混了个大作家的称号傍身。”

“说实话我看不得她那矫情劲儿，哪个不晓得她现在有名气？那名气怎么来的自己不晓得呀！”

洗手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显然是一些看不惯顾怡然的人乱嚼舌根。

林曦悦在外面洗手听到了一切，这些话她们也就在私下里随便说说图个爽快，人前还要装模作样地奉承。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没劲，如今时局动荡，到处太平的鼓皮是表象，上海滩像暗流涌动的泉水，只等有人来搅浑本就脆弱不堪的维系。

林曦悦瞧着精致的妆造满意勾唇，起身走向大厅。高跟鞋发出的声音伴随着签售会结束，围堵的人群慢慢零散开来。

顾逸然妆面依旧精致，走向大门前，丫鬟将小洋伞撑了过来。

她转身才发现顾小冉正站在不远处，眼神微微一愣，嘴却实诚：“妹妹！”

“姐姐！”顾小冉脱口而出，步子迈得飞快，生怕她等急了。

沪上绣娘手艺巧，姐姐头上的流苏头饰同袖口相得益彰，她紧拥入怀着顾小冉。

“你一天天总是忙，今天学校的事不忙啦？想起你姐我来了？”

顾逸然随口打趣，却也乐得自在，奈何顾小冉比自己还要任性，反将一军道：“你现在可是顾大作家，我怎么敢轻易约你出来？”

顾小冉不瞒搬地看着顾逸然，不得不说这个堂妹是真的娇纵惯了。顾逸然只好妥协作罢，顺势收手箍住顾小冉的手臂。

她像猫儿一样软软靠在顾小冉箭头，收声嘀咕着诉苦：“我都签了一个下午的名了，手都酸了！你还不带我去逛逛，好好犒劳我一下。”

“好好好，今天我请客，好好犒劳一下我们的顾大作家好不好？”顾小冉对这个姐姐很是纵容，因为从小到大姐姐对她最好。

林曦悦看着她们姐妹二人，不由得笑出声，正和顾逸然打趣的顾小冉看到她后，热情地招了招手：“林小姐！”

“小冉，这位是......哦！我见过你，刚才你找过我签名。”顾逸然回想起刚才签售会的书迷，想来林曦悦也是其中一位。

“顾小姐果然好记性，我很喜欢顾小姐的作品，所以今天特意来了作者签售会。”林曦悦看着顾逸然微微点头致意。

“姐姐，这位林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你叫她曦悦就好啦！曦悦，这是我堂姐，她就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

林曦悦点了点头瞬时明白了顾小冉的意思：“上海知名大作家，晓得啦！”

“不敢当，不敢当。相遇即是缘林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又多了一个朋友。”顾逸然礼貌性地伸出手来。

“顾小姐，久仰大名，幸识！”

“刚才我看很多人都出来了，最后出来的看着像曦悦，没想到真的是你呀！”

“小冉，你怎么来了不进去？”林曦悦不由问道。

“学校的事忙完以后就赶着过来，结果刚到签售会就结束了。”

“今天真的是太巧了，遇见了小冉，又认识了顾小姐，今天我请客，一起吃个晚餐。”林曦悦主动邀请顾小冉和顾逸然两姐妹。

“好啊！好啊！不过，我和姐姐是两个人，怎能让你一个人请客？还是我和姐姐请你吧！”顾小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看着林曦悦。

“没关系啦！以后都是朋友，来日方长。”林曦悦笑呵呵地轻轻点头。

从上海老街走过，再到七门老街，夜幕慢慢降临，街道光彩夺目，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挽着婀娜多姿，旗袍做工精致的太太，走在街道上。

道路两旁绚丽的霓虹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整片天鹅绒般蓝幽幽的夜空，被霓虹灯的光芒照亮，看似一幅和谐安宁的景象，实则是危机四伏，各式各样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为了自己的目标，彼此尽力伪装。

这就是上海，看似安宁和平，却危机四伏，处处存在着危险和陷阱。十里洋场，浮华乱世。有身份的人醉生梦死，穷困潦倒的人，只为细碎银两残喘而生。

星光影剧院旁边的查理餐厅，林曦悦和顾小冉、顾逸然三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林曦悦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这个位置靠近黄浦江边。顾小冉点好菜后，看着心事重重的林曦悦。

“曦悦，你怎么了？”

林曦悦微微缓过神来，摇了摇头礼貌性地回应她：“没事。”

用餐的时候，顾小冉和顾逸然一直在聊关于签售会的事，林曦悦时不时地搭几句话，因为都算是熟人也没有觉得拘束。

直到用过餐后，顾小冉和顾逸然的私家轿车已经停在了门口，顾小冉看着姐姐和林曦悦，轻轻打开了车门：“走吧曦悦，我们送你回去。”

林曦悦看着顾小冉家的黑色轿车，婉言谢绝：“不用了小冉，你和逸然早点回去吧，我一个人坐黄包车就好。”

“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啊，我们送回去吧！”看着林曦悦一个人，顾逸然忧心道。

“真没事，我也刚好想一个人走走，前面就有黄包车，我一个人就回去啦！你们快回去吧！”

“那你一个人当心点，一定要早点回去。”顾小冉看着林曦悦很坚定，也不勉强。

“好，再见。”

“再见。”

林曦悦目送黑色轿车离开，一个人拿着手提包走在路上，不到片刻她顺着向前看望过去，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钱从饭馆里跑出来。

紧接着后面就跟着一群洋人追着，一枪打到那个人的后背，那人倒在地上，钱散落在血泊之中。

枪声一响，吓得路上的人纷纷落荒而逃，惊恐的声音来得猝不及防。

“啊！”林曦悦惊慌失措，一时躲闪不及，慌乱地躲在一个门店前圆柱子后面。

她慢慢堵住耳朵，让枪声尽量不要再惊吓到自己，避免内心再被枪声惊吓，她不敢说话，身子瑟瑟发抖。

“我带你走。”

浑然间，林曦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枪声让她来不及去想是谁，她也不顾及是不是熟人，就被带那个人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穿着高跟鞋，脚疼的硬是忍了下来，直到安全后她才停下脚步，借着外面路灯的光芒，才看到是他。

“程，程延峻！真的是你啊！”

“林小姐，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今夜我做东，请顾家两位小姐吃晚餐，谁知出来后就出了这样的事。”

“请客吃饭？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不是我及时看到你，恐怕你小命又不保了。”程延峻虽是埋怨的语气，但没有怪罪。

“你又一次救了我，可你怎么......”

“徐少帅今夜和租界的约翰先生约在了和平饭店，我陪同徐少帅，之后送他们上了车。”

“谢.....谢谢.....”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

“真不容易，能让林小姐开一次尊口，我还真是幸运啊！”

“油嘴滑舌！”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曦悦因为脚刚才走得脚疼，只能慢慢地一步步向前走。

“你这样，怕是要走到明天早上去也到不了家。”程延峻看着林曦悦有些无奈。

“那怎么办，刚才又是跑又是走，我的脚已经很痛了，真的一步都走不了了。”林曦悦坐在了长椅上，有些犯了难。

“来，上来。”程延峻慢慢弯下腰作势要背她。

“这.....”

“不想回家了？”

“想。”林曦悦犹豫了一下，就趴到了程延峻的背上。

“几日不见，林小姐好像又胖了不少。”

“胡说，才没有呢！”林曦悦握住拳头狠狠砸在了程延峻的背上。

“林小姐，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呀！你这河可还没过得去呢！”程延峻顺势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但他还是玩笑般地说道。

“哼，让你话多，吸取教训！”

沉默了一阵，林曦悦有些愧疚，慢慢揉着程延峻的后背：“真的很痛吗？刚才那一下，我不是故意......”

“没事，比这痛的我都受过，林小姐刚才那一下像是拍蚊子。”程延峻宽慰着她，慢慢让她放松下来。

“刚才那些洋人，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啊！”

“那个华人是小偷，但也是迫不得已才去偷钱的，在洋人手底下做事，他们会经常压榨华人，所以就出现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幕。”

“洋人最不缺的就是钱，纵然给了又何妨？所得的报酬和付出不成正比，也难怪没有坐过头愿意给洋人安心做事。”

“越有钱的人越不会觉得自己钱多，更何况如今时局动荡，人人都怕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就是他们，在饭馆和洋行做事的人，都要时时刻刻看洋人的脸色。”

“那.....你们呢？你们开的是洋行.....”林曦悦不由问道。

“我父亲是上海滩的海关总署，洋人与我们是合作关系，自然是不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能恢复真正的自由。”

“会有那么一天的，这里是中国，是上海滩。是国人安居乐业的地方，我们迟早会将这片土地夺回，不会让洋人拿国土去建他们所谓的游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