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重获新生

深夜，盛颜沁坐在房间里对着梳妆镜看着自己的脸庞，身旁女佣战战兢兢看着一架子的礼服选择合适的那件，化妆品和护肤品占据了整个桌面，她无法看清自己的面容。

只能记得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圈相框被她扔掉了只留下了自己的那张。这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剧与笑话呢？

至少在盛颜沁看来，那封信和那场雨，她悔与不悔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在这段时间，她和三个哥哥的关系渐渐构成一场复杂的戏剧，当局者迷。

那封匿名来的信，让自己不得不相信三个哥哥其实早已密谋好遗产该去何处，企图想要侵占自己父母辛苦半辈子的结果。

说起来，那张信是导致一切发生的导火索，盛颜沁并不知落款者究竟是谁又到底是谁写寄来的东西，自然也不知真假不知情况。

但是怀疑的种子是无法埋没的，还会在心和脑的影响下缓缓地成长，逐渐占领每一个闲暇时间的脑细胞。

如果说信件和浓厚的烟味是怀疑的枯木死灰，那几只推荐的香烟、深夜不归的疲惫模样便是滋养的养料，那树木缓缓的占据盛颜沁整个心脏。

当时间跳转的时候，命运的齿轮传动起来，正是漩涡中心，在那里茫然无助但也坚强的在旋转命运里强行存活。

盛颜沁突然觉得三个哥哥的那些言论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可笑而可悲，她才明白从年少到现在她是否真的第一次看清他们。

或许说，曾经青涩的少年时期我看清过，那时候并没有隔阂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单纯的，幸福的活着。

那天在舞会上大哥对自己的关心似乎嘲讽至极，她拿着那份小信疑惑着走到地下室的时候反射性的提起裙摆放轻脚步，缓缓的看向那虚掩着的实木房门。

她并不能看到全部，只能迷糊着看见一个女子雪白的肩膀和墨色的卷曲长发和红酒杯衬的好看。

穿着长袖衬衫男人的手臂揽着纤细的腰身，那时候她还笑着打算关上门，琢磨着这大哥谈恋爱了也不和自己说一声？

当盛颜沁迈着步子走回舞场的时候，优雅的音乐和身边人的笑容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他们在笑什么？

雨啊，雨声弥漫在盛颜沁耳边久久不能平息，她身着披肩听着窗外雨声的时候，突然平静下来，心里只有浓厚的哀伤和心悸窒息。

“颜沁，来换衣服吧。”她撇了一眼那男人，是她的大哥。

他这是在做什么？蓄意讨好自己大可不必！

“我不需要，谢谢。”

“颜沁，你听我说.....”

“请你离开。”盛颜沁不听任何解释，也不想见眼前人。

“颜沁！”盛颜沁被盛大少爷拉住，挡住了视线。

“你放开我，你干什么！”盛颜沁想要挣脱，奈何自己的力气没有他那么大。

“你听我说好不好！”盛大少爷有些着急，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

“颜沁，大哥真的没有想过要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你听大哥的话，不要再闹了好不好？父亲留下的遗产，大哥的那些全都给你，你拿着这笔钱，离开上海去做你想做的事。”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你的施舍？为什么我就不能替我自己争取一回呢？这本来就是该属于我的东西，是你们太过分！”盛颜沁含着泪水，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颜沁，大哥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你要明白，天底下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这样下去是会吃亏的，你从小也是大哥带大的，这一次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不闹了好吗？”

“大哥！我求你了！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你要真替我着想，就去说服二哥三哥，让他们把属于我的都归还给我！而不是在这里让我接受你的施舍！”盛颜沁近乎崩溃，她已经受不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盛大少爷看着眼前的近乎崩溃的盛颜沁，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见劝说无果他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肃穆的法庭之上，随着原被告双方的证物、证人的出示，严肃的气氛慢慢蔓延开。

台下人的目光，慢慢放在盛颜沁了身上，现在对于她是最终审判，也是唯一的翻盘机会，法院外挤满了记者的介入，都希望盛颜沁能够胜诉。

在律师的种种交锋之中，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因素，让自己的内心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安，且这种不安的感觉在这凝固般的时间中，愈演愈烈。

“法官大人，我请求证人出庭作证。”

“请证人出庭。”法官应允。

正当盛颜沁为了内心不安而慌乱不已之时，就见到出庭的关键证人，当她们二人目光相对时，她瞬间就明白了意思。

是她的母亲，盛太太。作为关键证人最终选择出庭，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对于这样不公平的对待能够有一个说法。

“这，这是盛太太，是盛太太。”

“盛太太？不是很早以前死于哮喘了吗？”

“那是盛家第一任太太，后来抛夫弃子了，结果没多久就死于哮喘，这是盛家第二任太太。”

“原来是这样，这盛老爷还真行啊！这第二任太太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啊！”

“肃静！肃静！”法官看着四周喊道。

“盛太太，请问您是如何能够确定盛环如的遗产，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我知道你从小就读于教会学校，信仰就如同你的生命，把你的手放在这本圣经上发誓，保证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盛太太颤抖的手轻轻握住圣经。终究是信仰大过一切，摒弃了所有的私人情感，在主的注视下，将这一切事实，说清道明。这段隐藏已久的秘密即将公之于众。

“法官大人，这是夫妻共同财产协议书，上面明确说明盛环如先生名下的所有资产都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

盛太太将财产协议书双手奉上，这一次她只为自己争取权益，女儿说得很对，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轻易就拿走了。

律师将财产协议书向法官奉上，法官仔细看着财产协议书上面的署名和手印，以及民国十五年的日期，随后进行宣判。

“现在宣判，全体起立！”

“经核实，上海祥利贸易公司经理盛环如，名下所有财产均为和程碧云女士夫妻共有，二人育有一女盛颜沁，1926年出台《妇女运动决议案》，规定未嫁女子与其同胞兄弟有同等继承财产的权利。”

“程碧云，盛颜沁都可继承盛环如所留下的遗产。”

开庭当日，法院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天文数字的财产纠纷，缠绵的豪门恩怨终究在法官的宣判下落幕。

这一起诉讼案众说纷纭，各大报社的记者都围堵在外等着宣判结果，待看见满是疲惫的盛颜沁出来后，纷纷涌上前来。

“请问一下盛小姐，您是先前就知道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所以做了这个决定吗？”

“盛小姐，请问您对于三个哥哥私吞遗产但您找到的关键证人是您的母亲，您的做法真的就正确吗？”

“盛小姐，这场诉讼案过后，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盛颜沁看着围观过来的记者，只是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真的没有时间回答大家的问题，改日再聊。”

说完，盛颜沁就在佣人的拥护下走出了人群，一直走到弄堂旁的小巷，才慢慢停了下来。

“盛小姐。”

盛颜沁转过身去，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林曦悦，她友好地笑了笑：“林小姐。”

“盛小姐，恭喜你胜诉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一直很坚定，一定能赢。”

“谢谢你林小姐，如果不是你的支持，可能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打这场官司。真的谢谢你......”

话未说完，盛颜沁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盛小姐，盛小姐！”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林曦悦帮盛颜沁办理着住院手续，却被医生告知尽快通知家属。

她看着躺在单人病房内的盛颜沁，想来这些天她也为官司的事情，花费了不少心思。

“囡囡啊，囡囡你在哪儿啊？”盛太太赶忙跑到医院的走廊，逐个病房门口寻找着盛颜沁。

“阿姨，阿姨好。我是盛小姐的朋友，盛小姐她突然身体不适晕倒了，我就送她来了医院。”

“哎哟！小姑娘真的是谢谢你咯，我们颜沁在上海也没个朋友，你是第一个，要是没有你，颜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您好，您是病人家属吧，这是病人的化验单，上面显示已经怀孕三个月。”

盛太太接过化验报告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是短短的几行字，却仿佛在看一张没有尽头的天书一样。

“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真的是......”盛太太满是自责地看着化验报告单，再看病房里的女儿，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于女儿，关怀的太少。

“阿姨，盛小姐醒了，醒了。”

盛颜沁慢慢睁开眼想要坐起来，盛太太走进病房扶起她，林曦悦拿了软垫靠在她的背后。

“囡囡啊，你怀孕了你晓得不？”

“我，怀孕了？”盛颜沁满脸茫然，显然她并不知道。

“你看这个......”

盛颜沁看着手里的化验报告单，她心里也不觉得诧异，只是面上平和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个孩子？”盛太太过去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问道。

这一刻，盛颜沁犹豫了，她本来不想这个孩子成为这段感情的纽带。

她的手轻轻摸着小腹，莫名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头，刚赢了官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素未谋面的孩子，尚未出生便要经历这尘世的种种，盛颜沁舍不得这样苦他。

盛颜沁听着外面的婴儿哭声，换回了思绪。她幻想着一个孩子从哭泣到笑的咯咯不停，扒拉小被子试图去探索外面世界 的可爱模样。

她想，她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她看着远处教堂缓缓而来的歌声，沉浸在这一片童声中，便会感受到情绪的淡化。

“我想，我想....要这个孩子。”

“囡囡，你说什么？”盛太太看着她询问道

“妈，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好，妈听你的，你自己决定了就好。”

林曦悦看着盛颜沁，窗外一道光踏着晨曦而来，慢慢照在盛颜沁的身上，这一刻仿佛她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以及， 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