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目送着一队侍卫护送萧平旌和白真等人离开，江边一时重回寂寥的黑夜，只剩下方清序与容齐，街道两旁的住宅早熄了灯火，只檐下还挂着几盏纸灯笼。

一场闹剧，终究是悄声提起又轻轻放下，方清序收回的视线顺势扫了一眼四下这夜深人静，才看向了身侧的人。

方清序不知太傅大人寻下官是何事？

容齐不急，路上说。

方清序大人请。

若方清序没记错，容太傅的府邸应也是在城西，倒是与她顺了一段路，边走边说，确实省时亦省事。

容齐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瞧着晚辈姿态端的极好的女子，真是时刻都注意着规矩，就是蠢了些。

容齐方大人，你不会以为我要与你徒步而行吧。

方清序闻言一愣，四周空荡荡，一无马车二无轿子，太傅连府中亲卫都安排给平旌几人了，他二人若非步行，太傅莫不是要她背他？

心中一慌，方清序向后退了半步，先不提她这小身板是否背得起身长七尺的太傅大人，此处靠近城北，离城西可好几十里路呢。

容齐方大人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什么心思都写在里面，但究竟是想到了什么，这么一脸慌张的看着他，容齐一时还真无法决断，毕竟他自认长得也不可怕。

马蹄踏地的声音从暗巷里传了出来，软甲束身的黑衣男子一手牵着一匹马，玄铁面具遮住了他的右脸，但不妨碍旁人借那极俊秀的左脸猜测男子完整的容貌。

看着来人，方清序松了一口气，又不禁提起一口气，膘肥体壮的骏马昂首甩着鬃毛，一眼便知是马中的翘楚，可再上等的马，方清序恐也是无福消受。

炎朔牵着马行至二人身前，挺拔的身形微弯下了腰，恭敬的将手中缰绳递向容齐。

容齐倒也不急着上马，侧身面向方清序。

容齐方大人，上马吧。

眼见着黑衣男子将缰绳递过来，早是在心中纠结犹豫了许久的方清序还是拱手推拒道。

方清序不瞒太傅大人，下官幼时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是以下官一直不擅骑马。

不是不会，只是阴影落下，难免心有余悸，更何况平日出行，除了马车便是徒步，也少有需要骑马的时候。

方清序不如，太傅大人上马，下官走一走就好。

这儿离方府可好几十里路，这一程走下来，女子的小身板后日还能否继续当值都是另一回事，若不小心叫人看见，还以为他在故意为难她。

容齐玄眉微蹙，文官确实也无需考核骑射，是他考虑不周了。可见女子这小心提议的模样，看来真是怕极了，强逼着上路可别吓出个好歹。

另一边，方清序见容齐沉着脸不说话，心中愧意突起，太傅大人本是善意，是她太过无用。

女子不敢上马，容齐也不好真叫方清序徒步回去，一瞬间有了决断，容齐拂开衣袂，一脚踩上马镫，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勒，马儿慢悠悠走到方清序身侧。

马儿靠近，方清序便控制不住的僵了身子，仰头看着马上的人，一时忘了后退。

马上的人俯下身子，长臂圈住女子纤腰，将人径直捞上马。没等人反应过来，容齐一手轻按在女子后脖颈，将人压在怀里，叫她不能往外瞧。

容齐这样可还怕？

漏了一拍的心跳忽的缓过来，反而跳动的越来越快，似要将方才遗失的，几倍补偿回来，耳边一句轻声询问，方清序才回过神来发现，她不仅仅是侧坐在马上，更是在容齐怀里。

男子衣襟处沾着些许清润幽远的淡香，方清序一闻便知，这是玄璞斋的墨香，亦是她惯用的松烟墨，嗅着墨香，方清序只觉心跳竟慢慢复原了。

方清序劳烦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