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万古长春_

【9】

宋知书离开的第五日，宋亚轩便去了警局。

云锦的袍子全被搁在了宋宅，他穿了件鼠尾花色的细条纹长袍，腰间配了柄长刀。

街上的人瞧着，以为宋家三少爷不过学人风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他扮作宋亚轩十几年，竟连他自己都忘了，他真正的故乡是此时和淮安交战的上洛。他原本还有另一个身份。

十五年前的上洛，樱花开了一片。

宋家的小少爷刚到上洛第一天便落水身亡，因他父亲的地位非同小可，老师们寻找了一圈，找来了一般年纪、长相又颇为相像的他来顶包。

他这一顶包，便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他尽职尽责的扮演宋亚轩，利用宋亚轩的身份，扮作公子哥替帝国窃取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老师曾同他说过，等他做完这最后一桩交易，便安排他回京都。

他潜伏在长安，利用吃喝玩乐的由头，做地质勘察，七八年的时间里已将淮安所有的矿产分布摸了个遍，并逐一地标在了地图上。

从徽州回淮安，他便是为了将手中的这张图交出去。

他未见过沈塘，那时完全不知道沈塘已早早地注意到了他们这批人。

沈塘跟踪他时，被老师发现，老师用力踩下油门，撞向了沈塘。

虽在心里忏悔过，但那时，他不知道这人便是沈塘。

现如今，他觉着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原本也是他。

他未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这故事里唯一的偏颇大概便是宋知书。

他不曾想过他这样的一个人还能有真心，但偏偏他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生了真心。

她那样蠢，不招人喜欢，却刻在他的心里，挥也挥不走。

地图的事结束后，老师便如约将船票送了过来。可他临时变了卦，要同宋知书成亲。他央求老师再送一张船票来。他想带着宋知书一起走。连老师都笑他，原来，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曾辩解道，

宋亚轩“她是我妻子。”

老师便又反问，

“那你为何不将之前唱戏的小周璇一起带走？”

宋亚轩“那不一样。”

他听罢，快速反驳。

怎能一样，那小周璇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舞女。

宋知书则是他握在手心里的珠宝。

既没有多余的船票，他便也索性不走了。

警区的监狱里有一扇小小的窗，他是重犯，戴副镣铐，身子都站不直。但于他确实是罪有应得。

夜里，月光投进来时，他忽然想起宋知书初次见到他时说过的话。

她说他是水中月，他是天上星。

那时他却忘了对宋知书辩解一句，

“不管是水中月，还是天上星，上天入地，他的一颗真心是真的给了她的。”

他原本想带着她一同回京都，为她摘下最美的樱花别在耳后。

只是，这一生太短了，短到他已来不及再好好将她护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