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驾鹤成仙 _

【5】

宋知书当然没有这么做。

她曾说过，她在乎马嘉祺，比对二哥、五哥、敏儿加起来都要在乎。

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可这并不代表，头一次直面皇权倾轧的悲苦不会融进血脉，无止息地来回流淌。

此后数月，她都把自己锁在寝殿中，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

她拒绝再与马嘉祺见面，但她无法拒绝刘耀文。

这傻瓜偷偷潜入院中没日没夜地守着她，身上的旧伤尚未痊愈，就已为了避开守卫添了数道新伤。

静下心把事情捋顺后，宋知书问他，这场遇刺的戏码既然是皇后与马嘉祺的合谋，意图除掉其他适龄皇子，那为什么他还要如此拼命护驾，为了演戏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他望着她，满是怜惜。她的天真是他最倾慕的，可到了如今，未免会再一次伤到她。

果然，她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瞳孔一缩，哆嗦着问，

宋知书“难道七哥表面与母后合作，其实想趁机假戏真做，杀了母后?”

宋知书“可这又是为什么？”

刘耀文轻叹一口气，

刘耀文“殿下是主动请缨去的雀屏山，只因郭太妃曾与娴妃娘娘有旧情。”

刘耀文“而郭太妃在临去前，告诉了殿下当年娴妃娘娘的真正死因。”

宋知书“不是病逝的吗？”

宋知书听到自己的声音发虚，

宋知书“和母后有关?是母后害死了娴妃娘娘?”

刘耀文不答，只偏过头去。

宋知书立时懂了，一颗心跳得快得不像话，

宋知书“那你为什么还要拼死救她?”

宋知书“你从来不会违背七哥的。”

这一回，刘耀文终于应声了。

他的气息温热，头一次壮着胆子，像这世间千千万万平凡的男子一样深深凝视自己爱着的女子，

刘耀文“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宋知书眼中，一帘烟雨如瀑而下。

经此一事，平王被贬为庶人，流放戍边，路远艰辛，竟病逝途中。

宣王虽然平反，却因在狱中救治不及，双手落下了终身残疾，此生再也无缘帝祚。

祸不单行，冬至一过，皇后的嫡子敏儿便染上了怪病，当时只以为是风寒，到了后来竟频频吐血，终日昏迷。

原本老当益壮的皇帝白发横生，皇后愁眉不展，唯有风王侍奉双亲在侧，朝野上下无不称赞。

老皇帝成器的儿子本就没几个，这场祸事之后，便只剩下马嘉祺这么一个健全的囫囵人。

机关算尽太聪明，等皇后意识到自己为人做嫁衣的时候，天子已经朱笔一挥，圣旨一下，马嘉祺被封为太子，即刻入主东宫。

这些事，宋知书都是从刘耀文的口中陆续得知的。

以前，她不止一次期盼马嘉祺能够得偿所愿，坐上太子之位。

那个光耀天下的位置，在无数肮脏显露之前，曾让她以为，只有七哥配得上。

可现在，她只帮着御医照顾病势渐沉的敏儿，别的什么都不想再关心。

日短夜长，连天的冰雪迟迟不散，敏儿的病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却还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

宋知书抱着他，整宿没有合眼。

这个柔软幼小的生命，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眼看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却连一声“阿姐”都从未唤出来过。

她轻轻拍打着敏儿的背，坐在熏笼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揽住她，像是要把她拦腰抱起。

她瞬间惊醒，慌忙抱紧敏儿，只听头顶响起一声冰凉的叹息，

马嘉祺“我不会同你抢他的。”

这个声音让她不由得战栗起来。

她微微抬起头，马嘉祺光华夺目的一张脸猝然闯进眼帘。

他抚了抚她的脑袋，温声道，

马嘉祺“七哥看你太累，只是想让你睡一会儿。”

马嘉祺“阿书，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生病，我也是这样抱着你的，我们几时变得这样生疏了？”

她低头去看地面，嗓子哑哑的，

宋知书“七哥，你也说，那是小时候了。”

马嘉祺离开后不久，敏儿忽地浑身抽搐，脸上、脖子上遍布密密的红疹。

宋知书看得发怵，打着赤脚便去唤御医。

此去不过一墙之隔，她火急火燎地赶回时，只见晨起为敏儿祈福的皇后也已经回来，正抱着敏儿，哭得撕心裂肺。

她木然地朝那可怜的孩子走去，他的瞳孔放大，发青的小手握成了拳，攥得紧紧的。

胸口堵得发慌，她捂住了，喉头被痛苦填满，而她身旁的黄后还在歇斯里地质问左右，

“刚才还有谁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