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腥甜尚在齿间徘徊，丹唇在夜色下也艳靡动人，他粗粝的指腹划过温软的唇瓣，倒让他想起她另一处触感来，更激起心底嗜血的欲望，危险的眸光看向蓝兔身后的少年，他起身，冷漠地跨过地上灵儿的尸体。

蓝兔心如擂鼓，听着黑小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少年，轻易地就将挣扎的达欢从地上提起，“魔头，你要杀便杀”少年倔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得那人一声冷笑，“真是和你的废物爹一模一样，除了又臭又硬的骨头，厌烦的让人头疼。”

达欢的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蓝兔终于急火攻心之下，吐出一口鲜血来，强撑道“黑小虎！别杀他，我求你，他还是个孩子，达夫人已经失去了丈夫，她不能再失去儿子。”

“孩子？”黑小虎顿感悲凉地笑了声，“你记得别人的孩子，怎么不记得我们的孩子？你可知晓就是你口中的孩子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不杀他，难泄我心头之恨！任何人都可以救他，可唯独你不能，更不该强行冲破穴道，低声下气地求我放了他，这不该是你，蓝兔。”

蓝兔在听到“我们的孩子”时怔住，数日以来莫名的心痛有了源头，孩子，她的孩子吗…啼哭声从幽远处传来萦绕在心间，她的心脏似乎又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揪住，痛苦并不会随着遗忘而消失，当在一个特定的时刻被提起，就立刻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席卷来，是令她呼吸困难心脏骤停的疼，不知道是嘴巴里的铁腥，还是空气里无时不刻不存在的血雾，总之这强烈的刺激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低头干呕，一张嘴却只有血流出来。

蓝兔浑身僵硬疼痛，脑海里仍在天人交战…而身后，达欢挣扎地声音已经渐渐弱了下来，脸色憋的青紫，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看着蓝兔，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姑—姑”

黑小虎能忍耐住迟迟不下手，无非是在等她一个回答，一个彻底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心甘情愿跟他离开的回答，是由她亲口说出，她要文达欢的命，而非自己要杀他。

“是我，我不想生下你的孩子，你要泄恨，也该先由我开始”她转头看向黑小虎，眸光几乎失去了身为活人的光彩，这句话之后，他是否承受的住，她未曾想过，也不想去想。

黑小虎身体顿时如雷霆击中，良久，才松开掐着达欢的手，缓缓走至她身前，用力捏住她下颌从地上提起，强迫她仰起头看着自己，“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似乎早料到了他的盛怒，她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流下，滑落在他的手上，“从未，很早之前，我就做好了死在你手里的准备，能活到现在，才是我未曾想到的”

黑小虎脸色铁青，他的心随着她的话一点点冷了下去，落在手背上的泪微凉，却比滚烫的铁水还要灼人，“好，好好，很好，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人，一个对心爱之人也能痛下杀手铁石心肠的人，还是说，你从来都对我没有改观过，既然如此，那我这么多年来的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早就说过，你何苦如此”

蓝兔轻轻道，她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和灵儿一样的方式，不论如何，他总是在身边的。

雪花渐大，以盖天之势从墨穹泱泱飞下，常言形容雨势迅急，或压城之势，或如天河注、万马奔腾，总归这样的形容都不是雪，雪是娴雅温和，平静包容的，它总会一点点把地上的血迹掩埋，这样，红雪，就又成了白雪。

一只枯竹承受不住白雪的压力，啪得断在雪里，不只能压断枯竹，人若是久立于此，怕是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不过，却要比竹惨烈的多。

许久，冰凉的身体忽然一紧，终于被拥进怀中。

他终于还是舍不得。

“我们走吧，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语气近乎卑微，面庞温柔地蹭着她冰凉柔软的发髻，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蓝兔真的要撑不住了。地上是灵儿还未被雪掩埋的尸体，身后是奄奄一息的少年，玉蟾宫没了，达达没了，跳跳死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还能放下一切，一起远走高飞吗？

她任由他紧紧抱着，是那么沉溺于他的怀抱，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她天真的想着，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