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惊恐和寒意从若兮的光着的脚丫欺身而上，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女子朝着她伸出了手。

“够了！”

觫辞翻过冰冷的石栏从上方跃下，“蓝兔，你疯了？她是个人！你也是个人，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蓝兔神色依旧清冷，转向觫辞，唇角忽的一丝轻笑。

她的四识放大到了极致，极致的清醒，极致的冷漠。

脑海只由一个声音占据，“吃了她”

抬手间指尖凭空绕了一圈，掌心忽地涌出万千血蝶如花瓣飞向觫辞，而掌风已近她身。

觫辞显然未曾料到蓝兔速度，她此前虽常听过冰魄剑主的大名，倒从未与蓝兔交手过。

纵使曾经武林鲜少有人敌她，现如今不过一身无内力和身怀六甲的女子，况又失了视力，竟还如此难对付。

可想十余年来稳居七剑之首的虹猫，若他知晓被她所骗，蓝兔仍在黑虎涯的事实…

石室角落里迅速生长出硕大藤蔓在她眼前缠绕成盾抵住血蝶攻击，翡色的内力操纵藤蔓从后向蓝兔攻去。

巫觋冷笑道：“妇人之仁”

萧逸略略一惊，抱臂摩挲着下巴，低头目光玩味地看住石室里的二人，“倒是小瞧我们的觫辞了，不过，这美人儿打起架来还真是教人为难啊”

蓝兔血红的双眸里尽是狰狞的恨意，是恨不能将眼前人拆吃入腹的恨…这样强烈的恨意，教人不得不去好奇，现在的她究竟看到的是什么，真对他们有这样深的仇恨吗？

觫辞垂眸看住蓝兔许久，跪下身来，素白的柔荑抚上她瓷白的脸颊，

“到底是什么样的魅力，能让那么多男人为你出生入死，红颜祸水，果真不假。我原来可怜你，现在，仍是可怜你”

“天下女人都嫉妒你，天下男人都想得到你，可他们争夺你都无关于爱，就像人们向往权力和财富，为的仅是向世人炫耀他们的强大和不可冒犯”

轻轻一声长叹，觫辞怜爱地看着她，

“可美人会迟暮，英雄有末路，从没有什么能留住…恨吗？到头来一无所有时，你发现曾坚持的正才是真正的恶，你在乎的人一个个都离你而去，爱你的人恨你背叛，你爱的人恨你不敢爱。你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亲人，唯有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蓝兔，天下之大，可还有你容身之所？”

泪水充盈在那双暗红色的清眸里，映有滔天恨意的泪光闪烁，却迟迟倔强的不肯落下。

觫辞沉溺在这双眼睛里，垂眸扯了扯唇角，泪水就自眼睑落了下来，

“死本就是一种解脱，我不想你毫无尊严的活着，蓝兔，就当我欠你的”

“我原名将怜，与你同岁，你从未见过我，我却一早就听闻了你的美名。我十四岁那年就被破了身，入了魔教的教坊司，破瓜之痛，至今未忘…十年前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亲人尚在，比起我，蓝兔，你已幸运太多”

她的手抚上蓝兔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闭上了眼睛。

翡色的藤蔓缠绕在蓝兔白皙的脖颈上，缓缓收紧。

蓝兔气息渐弱，瓷白的面容上因呼吸不畅染上红晕，远远的，她好像看见他来了，

他说：蓝兔，等我

轻轻的，像舒服的伸了伸小胳膊和腿，就将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而它只像睡了一会儿，睡醒了，就自然地伸了个懒腰…

耳根像鲜血染就的艳靡蝶翼渐渐隐去，她眼眶里不屈的恨意终于滴落。

一根银针刺破空气划来，突如其来的剧痛直教觫辞措手不及。

脖颈处忽然一阵窒息的痛，抬头恰撞进那双冷漠却美极的瞳眸里。

上方降下一道冰冷的声音，“吃了她”

萧逸居高临下地看着觫辞，目光讽刺。

蓝兔扣住她的喉咙逐渐收紧，唇角携起一抹讽笑，忽然松了手。

抬眸，微扬起削尖的下颌，在石室的微弱天光下映衬下姣好一如美玉剔透莹润，姿态里却平白多了一种不将人放在眼底的轻蔑。

“呵”

“血媚，不过如此”

“怎么可能？！”正欲离去的萧逸低声道，猛地踅身扣住石拦，死死盯住下方身处绝境却依旧难掩芳华绝代的美人。

“萧门主，这便是你说的蛊身圣女？着实令老夫大开眼界！”

巫觋冷冷地看住下面的女子，干枯的手攥紧了藤杖。

衣袍列列，萧逸直接从上方一跃而下，抬掌猛地攥住了蓝兔的玉颈，俊美的面容几近狰狞。

“你再说一次！”

蓝兔清澈的眸里盛着轻蔑，

“我说，血媚，也不过如此”

拳风冷冽入骨，蓝兔脑海一震，藤杖破空袭来砰的一声巨响打开了萧逸，萧逸攥紧的拳头还未松开，抬头恨恨看向巫觋。

“萧门主，稍安勿躁，许是别处出了问题，这个女人的胎兴许有用”

巫觋耷拉的眼皮抬了抬，目光平静甚至冷漠，缓缓的转了身，一步一步离去。

萧逸转头看着蓝兔，陷入诡异的寂静里，她的这双眼睛，兴许她忘了，但他从未忘记。

攥紧的拳头缓缓放松。

一甩广袖，他负手离去。

冰魄一脉拥有至寒至净的鲜血，催生的可不只是碧血真情七叶草。

如果他的选择没错，而蓝兔却做不了蛊身，那么，兴许可以从她腹中的孩子下手，毕竟，也只有这个孩子是冰魄唯一的血脉。

自第一次见到蓝兔，已有十二年了，竟然是这样久了吗？那他筹谋了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数十年辛苦怎可一朝付之东流…

觫辞扶着石墙艰难地站起，嘲讽地笑了一笑，抚着鲜血淋漓的肩踉跄着走了出去…

狭小的冰冷的石室忽然孤寂下来，林姑娘隐隐的啜泣声回荡在这冷寂里。

蓝兔独自站了许久，直到化为孤独的一部分。

一只血蝶残喘着无处栖身，在精疲力尽后也终于化作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