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她的手轻抚上他消瘦的面庞，在他清澈的瞳眸中看清了自己的影子，悲哀，虚伪，假意逢迎的她。

逗逗，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不值得的啊。

床上平躺着的女子手指微动，呼吸平缓而均匀，只有覆在双目上的轻帛跟着睫毛的扑扇动了动，如是蝶翼挠动的轻帛。

逗逗觉得他就是个笑话，他曾恨他的剑友毫无情面，他的灵儿为了苍生，奋不顾身投入了天外飞仙，而口口声声要兼济天下苍生的七剑却在她死后再未踏足鼠族之地半步。

可现在呢，他心中那个天真无邪的灵儿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

她为了复仇，甚至害死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这枚坠子，是我母后的尸骨，就是这噬魂花的解药，应该说，是姝人族圣女的骨粉。”灵儿对上逗逗冰冷的目光，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看着那枚染血的坠子，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醒来，从我知道不是第六元素选择我，而是虹猫选择我，从我发现你再坟前种了好多玫瑰，从他们成亲，好多年了…灵儿也忘记了呐”

“灵儿最喜欢玫瑰了，一吹风，漫山的红，像血，却不脏”她卑微地拉住逗逗的袖角，眼眶微红。

漫山的血红，那个戴着斗笠扛着锄头，只知道埋头除草，松土的少年，无论刮风下雨，只有他总会来看那些玫瑰。

可这个人，他现在也用这样一种陌生又冷冰冰的眼光看她。

“师父，是虹猫，是他先选择了蓝兔，是他放弃了我！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可他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地愧疚！”灵儿情绪有些失控，她抓紧逗逗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几近处在崩溃的边缘。

是虹猫，虹猫将第六元素换成了她，选择了让她去死。可为什么啊，她对虹猫的爱丝毫不输蓝兔，甚至比她更爱他。

心痛不亚于他的震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知是悔恨还是愤恨，他的面容变得扭曲，余光看到床上的蓝兔，忽然抓住灵儿的手腕，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出去说”

身后的女子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袖中滑落一枚泛着青光的物什，朝着他的背——刺了过去。

利刃穿透肉体的声音如约而至，鲜血溅了她一手，却不是来自前面的人。

床上那女子不知何时醒来，鲜血浸了满手，被利刃穿透的右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剑客的后背只能留给信任的人，即使她犯了很多错，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回头的一瞬间，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灵儿的刀是对着自己的…

他的属性是雨，可雨寒，尤其是秋雨，打在身上，冷到了心底。

紫嫣的死，他为什么还能归结于别人呢…是他害死的啊。

“姝灵姑娘”嗓音如沁过冰水，即使双目上覆着白帛，灵儿也想得到那是怎样一双冷艳的双眸。

她漠然地抽出了带血的刀子，血肉甚至被刀刃带着翻卷出了边儿。

蓝兔比她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我以为冰魄剑主再也不会醒来了。”

灵儿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容颜明艳动人。

“让你失望了”

蓝兔右手轻微的颤动，唇齿间隐约飘出轻轻嘶痛的冷气，她应该是低头看了看手，另一只手握紧了受伤的手。

聪慧如她，怎会猜不出来。

“废话不多说，我是来杀你的。”

蓝兔似乎抬眸看她，神色仍没有什么变化，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我自小逃亡长大，和你这样的名门闺秀自是差太多，字也认得不多，开始听到这两句话，我是真的讨厌，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没谁能避免。但自从见到你和虹猫，呵，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还是，你怕，但你的教养不允许你怕？”

灵儿握着刀在令一只手心里抹去血迹，看着满手的血，抬手舔去血迹，清亮的眸子盯着蓝兔白帛下的眼睛，鲜血似乎让她很是兴奋。

“你见过虹猫了？”蓝兔忽视她话里的讽刺之意，太过平静的面容反而教人看不真切。

“冰魄剑主还真是不一般呢，我还想我几时说了见过虹猫呢。”

灵儿扑哧一声笑了，她弯了弯眼睛看着蓝兔。

屋外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声，偶尔两道裂空的闪电照得屋内忽明忽暗。

“陆大夫说，你这条命是我的，不知还作不作数。”

思绪飘忽的神医面容怔怔，看着对面灵动明艳的姑娘，他说不出一句为她辩解的话。

“怎么，反悔了？”蓝兔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唇角弯起，暼了眼身后一直沉默的男子。

“也对，若是陆大夫，反悔倒没什么，若是雨花剑主，罢了，怎么可能呢”

她缓缓垂下了右手，容颜清冷，白帛下的眸子似乎瞧了眼逗逗。

逗逗脊背顺上一股寒气，但还是向前半步伸手挡住了蓝兔。

灵儿扑哧一声，掩着唇笑的弯下了腰。

“亲口答应的，怎么会反悔呢，就是不知道蓝姐姐有没有命来拿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