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尽全力守护一个人，值得吗？

“三味真火，你这毛头小子还有点本事，”饕餮咆哮一声将围住的朱符震散，虎爪嵌入墙内，围着特调处的众人，像是戏耍逗弄这镇魂令主一样，每次在鞭子只差个几公分时，便快速的退开。

一柄长刀将躲开的饕餮从墙上挑开狠狠地砸在地上，那张放在特调处的办公桌应罡风粉碎。

“赵云澜，你不要命了，敢以生灵召魂。”斩魂使隐在黑袍中看不见神情，不过拽着赵云澜衣领的双手却显示了来人的愤怒。那双手苍白纤长，青色的血管从里面条分缕析的暴露在空气中。

赵云澜赤目直视斩魂使，眸中滔天波澜：“老子现在没空听那些呆板的大道理，等老子将这老东西收拾了，救回了沈巍，要入冥府十八层地狱老子都奉陪。”

斩魂使不知是被赵云澜的目光震慑还是被他肯定的语气触动，抓住他衣领的手放松了些，只听得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介凡人而已，令主又何必拿寿数命脉去拼。”

赵云澜却是再不理他，只转头看了眼林静。

“三分半……”林静吞了吞口水，忙不跌的将时间报出去。

“那小子的心肝可真是美味，只可惜本神时间不够……”饕餮仰起头回味无穷的伸出它那黑灰色的舌头沿着唇边滑了一圈：“只来得急欣赏了回冰锥入血，三魂入火的好戏。”

赵云澜听得心神俱裂，用力拂开斩魂使的双手，扯着镇魂鞭将那三味真火全数没入饕餮体内，只想将其生生撕裂，以泄心头恨意。

“魂来归兮，速速听令。”他咬破拇指在空中画了张血符。

血符过半，被斩魂使一袖风将其送到楚恕之旁边，楚恕之做为铁杆迷弟，第一时间响应了斩魂使发布的命令，将赵云澜牢牢的锁住，动弹不得。

斩魂刀起，欲入结界舕食的阴差生魂半步不敢靠近。那饕餮被沈巍打入了赵云澜的血液，越发催生三味真火的威力，在地上翻来覆去，咆哮着在这狭小的空间卷起了漩涡，祝红和郭长城被音波波及，晕死过去。

刃光一闪，身首分家，整个特调处已经被漆黑的血气笼罩，只留上项人头被钳制在半空：“已入鬼道，尔敢称神？”

“斩魂刀出处，诸神避退，‘饕餮此时丢了半身却通体舒服了不少，只不过没有手脚也就不能挪步，黑灰色的舌头搭在长刀上来回磨蹭：“原道何人，竟是你又从那里逃了几分回来，难怪美味非常。”

斩魂使周身的寒意加重，冻得大庆那只黑猫都变回了原来大小缩在楚恕之胳膊下取暖。

斩魂使：“素闻饕餮食祭可知生平，非为恶者不食，今而可见一般。”

饕餮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赵云澜的方向，又艰难的对着斩魂使说：“仁者见仁，我虽已确非神籍，但饕餮之身仍在，方才从影窥身，才知如今败了也是正常，不过我仍心有疑惑，但求一解——拼尽全力守护一个人，值得吗？”

“值得！”斩魂使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肯定回答了，隐在黑袍下的眼睛直直的落在赵云澜的身上，穿越时光。

这两个字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饕餮仰天长笑带丝怜悯：“千百年来如一日恪尽职守，对放在心尖上的人却避如洪水猛兽，看似将克己做到了极致，其实却是唯恐自己也把持不住了吧！”

“这不是尔等可窥之事。”干净利落的手起刀落，饕餮的额头爆出一个巨大的血洞，更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给了饕餮一个痛快。

“既然被人算计了，又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又何必担心这两个字得不到深待？饕餮虽已落魄，总有人心不足者，我等你再入乱流，与你举杯探讨……”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特调处卷起狂风，笼罩龙城的结界随风而裂。风停，除了那张桌子，特调处一切都恢复了往常，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斩魂使深深的看了赵云澜一眼，随后冲他拱手示意：“此次是本使产生了纰漏，导致龙城内乱，现既已平息，便先行告辞，放心，饕餮只是随口而言，沈巍无事。”语毕仓促地闪身钻进了身后的黑洞。

不过楚恕之和大庆那只死猫却觉得那一向从容不迫的背影，面对赵云澜激愤的眼神时有着几分仓皇。

楚恕之用了十二分的精力才将赵云澜困住，幸好斩魂使处理事件从来都是风驰电掣，再晚一点他就该被赵云澜压着打了。

斩魂使将特调处恢复如常，这沈巍和郭长城就被关在了院墙外的，赵云澜心中焦虑又担心，虽听得斩魂使言沈巍无恙，人没在眼前总归不安，甩开楚恕之就往门外找去。

此时郭长城已经悠悠转醒，靠在墙边不住的深呼吸倒气，一边沈巍仍然无知无觉保持着先前被抱出来的姿势倒在他的一侧，眼镜歪歪斜斜的架在鼻梁上，身上倒是没有了冰层。

头顶的柳枝打拍子的声音像是群魔乱舞，好像还有尖锐的指甲挠东西的声音。

郭长城靠着墙像根面条一样滑到地上，哆嗦着腿手像得了帕金森的老人十分缓慢地爬近沈巍，嘴里还一边抽噎一边碎碎念叨：“我已经死了，工资卡里还有这个月的工资没有捐出去，怎么办，我已经死了。”

短短的一段距离，郭长城却感觉爬了半辈子，直到沈巍坐起来他都还没有爬到。

他顶着一张哭丧的脸看向沈巍，哽咽着道：“沈教授，您还有啥未竟的心愿吗？趁着现在黑白无常还没勾魂，先喊出来吧！”

沈巍虽然觉得郭长城的行为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郭长城的话，然后点了点头：“有。”

“有一个人，我和他萍水相逢，什么关系也没有，在他的心里，我可能只是个说过两句话的陌生人。”沈巍在柳条簌簌，指甲挠墙的背景音下轻柔地说，“可我还是想再多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多那么一分一秒也是幸福。”

沈巍的话基本上也是属于说给鬼听的，因为唯一的一个听众好不容易爬到他身边坐着，也只是在那号啕大哭。

赵云澜找到沈巍时根本没有心情管郭长城这个哭包，先将沈巍揽在怀里确实真实才将高高悬起的心放进肚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在夜色中，沈巍的双颊绯红一片，终于伸出了双手用力的回抱住赵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