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按理说，后宫大封，高位嫔妃理应一同行册封礼，可是也不知胡昭仪用了什么撒娇卖痴的法子，让玄凌为她一人单独行了一个册封礼。

这一日，是胡昭仪的册封之日，沈清笳并不急着去，只在最后的时候见上一面就可以了，她现在正在做指甲。

“最近花房培育的凤仙花是真的好看，涂在娘娘手指上更显得娘娘的皮肤白嫩。”

话音未落，却见刘胜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出事了。”

沈清笳素知他不是个急躁人，一时也止了笑语，问：“什么事？”

他抹一把脸上的汗，道：“皇后问罪胡昭仪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绣了凤凰图案，此刻胡昭仪正在昭阳殿中。”

沈清笳心中倏然一紧，“太后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他声音低一低，“这是大不敬之罪，如此一来，这册封礼行不成不说，只怕太后知道了也救不得。”

玉坠撇撇嘴道：“她们表姐妹的事，你急什么，咱们管咱们的，别掺和就是。”

沈清笳一摆手，也顾不得安冬正为小拇指指甲上添白矾，随手取过一枚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套在小拇指上，冷笑一声，“僭用皇后礼服上的凤凰图纹，不仅胡昭仪要问罪，更是我这个协理六宫的淑妃管教不善。这趟浑水不掺和也得掺和。”她遽然起身，“随我去昭阳殿。”

午后的阳光轻柔得如金色的细纱，扬起春色如葡萄美酒般光影潋滟，滴滴沁心陶醉。隔着阳光远远望去，辉映在桃红柳绿中的昭阳殿显得格外肃穆而有些格格不入，似一沉默的巨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数十名侍女守立在昭阳殿前，为首的绣夏见沈清笳下了轿辇，一面殷勤扶持，一面已经牵住了她，道：“皇后有话要问昌贵嫔，娘娘暂且回避吧。”

胡蕴蓉已有封昭仪的口谕，不过欠奉一个册封之礼罢了，宫中皆称一句“胡昭仪”，眼下绣夏只以旧时位份称呼。沈清笳心中已知不好，不觉笑道：“本宫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如今昌贵嫔行差踏错，本宫安敢不为娘娘分忧，如何还能回避？”

绣夏微一踌躇，里头已经听得动静，剪秋出来看沈清笳一眼，方悠悠一笑，“贵妃来了也好，娘娘问不出话来，贵妃代劳也可。”

沈清笳缓步进去，三月时节，殿外春光如画，皇后殿中依旧是沉沉的气息，唯有一缕早春瓜果的甜香点染出一抹轻盈春意。

皇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胡蕴蓉立于阶下，一袭华贵紫衣下神色清冷而淡漠，仿佛不关己事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指甲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衫，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目光落在那件孔雀蓝外衫上，心中已然明白。沈清笳暗笑，所谓姐妹亲眷，亦不过如此而已。

她拈起绢子轻笑一声，“外头春色这么好，皇后与胡昭仪是中表姐妹，却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倒显得与臣妾见外了。”说罢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宫着人去传。贵妃妹妹惯会左右逢源，如今协理六宫，也未免心内太懦弱了，由得宫中僭越犯上之事在眼皮子底下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