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千日红

28、🌺💝🌸千日红

保健室

浩雪除了中途醒来一次，其余时间全都是昏睡状态，已经两天了。

斯澈几乎一直守在浩雪身边。连乌克娜娜都因为劳累不得不暂时休息一会儿，可他除了那一次离开了半小时，他的视线再未离开浩雪。

斯澈看着虚弱的浩雪，心里是无尽的自责与痛苦，当初那种心碎与绝望再次涌上他的心头，那种无助，悔恨，再次笼罩了他。

他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那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到了那个房间

白色的“手术室”三个字此时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血腥。

他忘不了，医生的那句话“浩雪小姐在半个小时以前去世了”

他更忘不了，护士的那句话“其实浩雪小姐昨天晚上刚来时情况没那么糟糕，可是忽然心跳就消失了，林浩医生全力抢救，才维持到现在”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听到这句话，斯澈的双腿猛的一软，双腿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麻木了，眼睛暗淡无光，他的心也碎了。

他想，她是留恋这个世界的，所以才会坚持这么久。毕竟，她这么热爱生活，这么乐观。可他是又多么恨自己，才会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自己见到，才会再最后关头，彻底离开。是自己，毁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一旁的东浩男显然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不停地念叨

东浩男“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她是我东浩男的妹妹，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从不会让任何人伤心，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东浩男激动地推开医生，冲进了手术室。

东浩男冲到手术室旁，看着眼前那熄灭的灯光，全身盖着白色布单的人，伸出的手不停地颤抖，却再也不敢落下，他不敢揭开那布，不敢看她的面容。

东浩男“东浩雪！”

他大吼道。

东浩男“你给我起来！你听好了，我是东浩男，你从来都不敢违抗我的命令，我命令你给我起来！起来！”

东浩男暴躁地大喊，声音是愤怒。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她每次都会甜甜地喊着他哥哥，抱着他的手臂，缠着他一起玩耍，怎么都甩不开，怎么骂，都没用。他生气故意找她茬时，她都是低着脑袋不敢反抗，每次都是默默承受，他知道那从来不是她的错，甚至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他也萌生过保护她的欲望，可每次，都是被仇恨掩埋……可她每次，都会甜甜地喊他哥哥，从来没有疏远怪过他，反而，会维护他，永远维护他。

可回应他的再也不是甜甜的哥哥，也不再是小姑娘低头认错的可怜模样。

东浩男“东浩雪，你起来啊！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养的狗给扔了！我告诉你，我们家从不养废物，没有人帮你养”

东浩男的双眼红肿，不知是气愤，还是悲伤。

手术室外的他，一直跪在门口，双眼空洞无神，旁边的医生护士一直在喊他的名字，想要搀扶起他，终是无能为力。他跪在地上，软瘫无力。

“风间彻先生，您醒醒？醒醒”

直到赶来的牧流冰、明晓溪和东水月，牧流冰急忙扶起他，可他却忽然甩开牧流冰的手臂，想起来，却因为腿软，刚跑了一步就摔在地上。

“澈！”

牧流冰急忙去扶起他，他却执拗地推开牧流冰，踉踉跄跄地往里面跑。

东水月“浩雪呢？浩雪在哪里？”

东水月也明显慌了神。

斯澈跑到病床前，看到的是东浩男无力地跪在地上，他的眼睛猩红，直接走上前，毫不犹豫将白布掀开。他不相信，她这么热爱生活的人会躺在这里，她这么怕冷的人会甘心躺在这冰冷的床上。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是不停地颤抖。

白布落下，那熟悉的面容直映眼帘。

随后赶来的东水月三人也正好看到女孩的面容，他们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他看到东水月冲上前想去抱着浩雪，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可迟迟难以落下……

明晓溪和牧流冰也是围了上去，安慰着东水月。

他站在原地，一直麻木混乱不堪的脑袋，此时竟是如此的平静，如此的清醒。

此时的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才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他忽然感觉，轻松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原来，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她，原来，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他忽然笑了，不顾别人的看法，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眼泪直流。

她走了，他就再也不用自欺欺人了，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再也没有……在意的了。

据说，两天后，东浩雪小姐尸体消失的消息震惊全城。

据说，那天以后，那温润如玉的风家嫡子，再未穿过白衣，一身黑衣。

据说三个月后，2月27日，那威震天下人人惧怕的妄生门一夜之间全部落入法网。

据说，只有妄生门门主和其少门主逃离，再未出现。

据说，2月28日，风家的嫡子，唯一的继承人，一袭白衣，出现在千日红的花园，

据说，这天是这位千金的生辰。

据说这天，本该在6月份盛开的千日红，却开得异常鲜艳，鲜红如血。

据说，这是东家千金最喜爱的花。

据说，那天之后，千日红全部凋零，而风家嫡子再未现身，仿佛人间蒸发般。

据说……

斯澈握着浩雪冰冷的手，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面。

赶来的墨涔和焰王看着如此的斯澈，内心也不好受，他们何曾，见过他流泪。

严酷的训练，他也从未如此。

艾瑞克轻声叫醒了乌克娜娜，示意她跟自己走。娜娜又看了眼昏迷的浩雪，看了看斯澈，终是离去。而焰王和墨涔也没有多打扰，只是告诉他，有办法可以延缓白影的毒性。

斯澈没有多少波动。

他们刚离开，斯澈看了看，也起身离开。

床上昏迷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终是拿开放到一旁，独自一人离开了保健室。

本是夜晚，休息时间，浩雪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她没有目的地走着，仰望天空的弯月，孤独凄凉。

东浩雪“你看你，连一颗星星都不愿意陪着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

浩雪的声音带着责怪。又温柔一笑

东浩雪“不过，还有我陪着你呢”

可是，却没有人陪着我。

浩雪不知不觉来到了教室。

她低头浅笑，无奈

东浩雪“你看你，这时候怎么能这么准确找到教室”

浩雪走进教室，看着中央的钢琴，慢慢靠近。

她指尖轻触键盘，手指轻柔划过，就像是抚摸好久不见的朋友，知己。

浩雪眼中依旧是温柔的笑意，脸上也是温柔的微笑，是那么的美丽，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晃人心神。

东浩雪“不知道有没有退步呢！”

浩雪在椅子上坐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从容地抬起双臂，优雅高贵。指尖飞快划过，动听的音乐流入心底。

这首曲子的曲调很简单，而且明明那么欢快，可为什么，却深深地刺痛他的心，为什么听起来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凄美。

他忽然明白，这，明明是他第一次弹给她听的曲子，也只弹给她听过。

他说，只完成了一半，以后再给她弹完整的。他说，这首曲子，只弹给她听。

可后来，再也没有后来了。

她，却把这首曲子完成了。

东浩雪“曲散了，人，也离了”

浩雪平静道，依旧是淡淡的微笑。

东浩雪“技艺不精，希望不要玷污了斯澈同学的耳朵”

浩雪看着教室外的窗户微笑道。

斯澈也没有躲避，很大方地走了进来。

东浩雪“谢谢你，斯澈”

浩雪不傻，她当然知道斯澈是故意离开，给自己机会。她也感谢，他没有拆穿自己装睡。

她忽然发现，他也挺会为人着想。

无论如何，他帮了自己很多次，她由心地感谢他。

浩雪第一次，这么平静地敢于面对斯澈，面对这张脸。

斯澈走到浩雪身旁，

彐斯澈“曲子会散，心，永远都在”

斯澈没有再多说，反而弹起了钢琴。

他想说的话，都在里面。

听着斯澈的音乐，浩雪的心渐渐沉浸。她能感受到，他在用音乐回答自己。他的音乐是永恒。他的这首曲子和自己弹的曲子是完美的一问一答。是悲伤与救赎。

浩雪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她的心似乎不再冰冷孤独，似乎有了一丝光亮。

彐斯澈“千日红，这首曲子的名字”

斯澈轻柔开口，看向浩雪的眼睛是柔情似水。

东浩雪“千日红啊”

浩雪感叹了一句

温柔的笑容

东浩雪“真巧，我的曲子是月下美人”

浩雪侧头看向斯澈，调皮的笑容

东浩雪“你的是永恒不变，我的是昙花一现，和我们一样呢”

和我们一样截然相反，又如何相容呢？

斯澈自是明白浩雪的意思。

彐斯澈“也许他想说的是，那瞬间的美丽，是他永恒的记忆”

他，是谁？

东浩雪“你又不是花，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浩雪就像个执拗的小孩子，撅着嘴，鼓着小脸。

彐斯澈“可我和他一样，希望你幸福”

斯澈依旧是温柔的回答。他多么想告诉她，他取月下美人的名字，是想告诉她，她那刻的美丽，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底。他想给她的承诺，从来都是永恒。

很巧是说话，谁都不知道他，是哪个他。也许，两人都在装作不懂。

东浩雪“幸福啊！真的不容易呢！”

浩雪的眼睛弯成月牙，调皮的笑容。不知是真的高兴，还是掩饰。

斯澈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笑着，轻轻捏了一下浩雪的小脸。也不顾浩雪的震惊，牵起浩雪冰凉的小手离开教室。

他们该着急了。

浩雪任由斯澈牵着，看着他的侧脸，感受着手心的温暖，她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浩雪感觉眼皮很沉，脑袋很重，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沉。最后，她感觉自己被人稳稳地抱在怀里，感受着温暖的体温。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好久没体会到这么安全的感觉了。

斯澈看着怀里昏睡的浩雪，眼里的深情再无遮掩。

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