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r 1

沉下去是一片死寂，所以没人敢告诉他，上去也是。

——题记。

有那个消瘦身影渲染的夜色总是很美。

伸手撩起昏暗月湖反射的刺眼霓虹，好心的俄罗斯人任由他们从脆弱的夹盖上流过。

站起身，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对那处彻夜通明的咖啡厅感到些许眷恋。

暖黄的灯火垂落下昏暗不明的倒影，仿佛是在悼念逝去的哀魂，它们聚合而后拢散。

宽大的风衣拂过彻骨的冷风。

再过不到三小时，臭名昭著的巷口黑手党以及武装侦探社甚至于整个横滨，都会发现自己从阴暗，潮湿，龌龊的审判之下成功逃离的事实。

讽刺的是，放出来和把他推进去的人。

他们是同一个。

相像又不相同的同一个，就好比从平静到歇斯底里的过渡。

太宰治，人类中拥有最极致神性的男人。

明明表皮都已经腐朽瓦解至阴沟里发出难掩气息的苹果果肉，强撑着的内核却依旧拒绝偶然路过想要吞之入腹的老鼠。

秉持丢弃的意义。

捕猎的猫和一摊早就该化作云烟的烂泥。

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它们居然能同时被一个人接纳。

当然……无论如何，作为重获自由的回报，他会为他美丽的白雪公主，献上一场更为猖狂的盛宴。

他会揽着他纤细的腰肢在童话般的舞池中央起舞。

而在那之前，他需要短暂的歇息和调整。

不用太久。

煮好的咖啡落到唇边，带着热气的苦涩混杂了痛楚，一旁趴在地上哼着小曲的爱丽丝，她的蜡笔在白纸上填涂杂乱的色彩。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监控意外发现的简短画面，耗费半个小时被他一点点地复原，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都显示，正是太宰放走的那个男人。

不过……更令他在意的当属中间怎么也没办法看见——只是略过一些嘈杂的水声和片刻的马赛克。

他明白那个顽劣的家伙是在和他炫耀着什么。

“林太郎，爱丽丝想要一只小猫咪。”

四处勾勒的笔尖一顿，抬起头，身穿华美洋服的爱丽丝已经靠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漂亮的金色眸子滑过一丝少有的肃穆。

那仿佛就是夹杂着无限眷恋与放纵的樱林，片片风情衬着芯处的落白，参杂污浊的泥土，深埋在地底游离的青丝。

近在咫尺却又不敢触碰。

这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偏执。

“那我就得想办法给爱丽丝酱抢一只回来了呢，侦探社的怎么样？”

“当然可以啦。”

他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

他们都在期待着那个消瘦的身影重新盘踞在高楼，和着黑夜浓稠的墨色，交织下水道最深处嘀嗒的污水声。

佝偻着身躯苟延残喘。

那无疑是美丽而神秘的。

哪怕与之间隔了一扇不可逾越的铁门。

幻象和欲望的交织。

悄无声息离开欢闹的温暖，铺天盖地的冷风立刻裹挟着地底的尘埃颗粒，蒙蔽双眼。

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脆弱的世界此刻在他的面前褪去灯红酒绿，它安安静静的，仿若一只需要安抚的小兽，清水淌过它蜿蜒的肋骨。

轻抚生锈的铁栏杆，太宰治觉得自己又有了想跨坐上去，而后仰头，眼睛一闭，再从高空直直坠落的念头。

可脚下的湖泊已经倒映不出满眼的星光，那其中的流速似乎也都已经缓慢下去。

像是在默哀。

他也有真正沉入湖底让人找不到的时候。

哪怕那几秒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以感到窒息——只是纯粹的疼痛。

鼻子和喉管粘稠在一起。

当然，因为偶尔那也会带给他一种被水流包裹在胚胎之中的违和感。

让他不自觉想起那个写书的男人，他曾让他选择去做一个好人。

那么现在应当算是做到了。

可他突然又并不能……并不想就这么一直做下去。

毕竟“相信”这个词，它太过于虚无缥缈，没有盼头也始终看不到光。

不管向上亦或向下。

织田作都没有告诉他。

都是一样的。

放纵。

于是他任由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夜幕的嘈杂。

那个被他亲手抓入狱的家伙，转头又被他亲手放走。

偌大的愉悦裸.露出表皮之下病态的肌肤。

直到深更半夜，意识它想起了谁，再忍不住深埋进无底的颤栗。

他想着。

是时候该结束什么了。

一些无关世界的。

无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