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蜕

　　在威克尔来到楼上时，只看到两只黑白相间的猫在那里嬉戏。他回身问刘余鑫：“这是谁的家？”

　　“布洛克市第一富豪的。”刘余鑫回答道。

　　“是他告诉你们的？”

　　“没错。”

　　“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们知道这些会死人吗！”

　　“说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非要知道！”威克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让我们走。”刘余鑫无奈的说。

　　“……算了！以后我会安排耶蒙家培养的猎蛇人保护你们的。现在，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我们应该去楼下坐着说……”

　　伊卡森蛇科学院，医疗处。神宫千夏躺在床上，越来越觉得不自在，她很想起身活动活动。于是，她转了个身。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转身了！

　　“纳尼？”神宫千夏坐了起来，用左手把身上的各种设备都摘下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她觉得这个学院还真没几个正常人，连她这种女生都能在受重伤后这么快痊愈。

　　其实是她想多了，这个学院每近百个里才会有一个高级蛇血继承者，她继承了八岐的血脉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了。像这种遗传性的血脉，你想继承到好的蛇血，就必须父母双方都是蛇血继承人。而如果你想继承到高级蛇血，你只能靠运气。就像美国的超级英雄漫画，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蛇血在人体本来是装成正常血的样子，隐藏在人的体内的。可一旦蛇血被激发，蛇的血就会醒来，继承蛇血的人的血会有一半都变成蛇血。可是，蛇血的量只能处于那个量，无法增加也无法减少。它们就像是一种共生体，每个蛇血细胞都需要依附一个人血细胞，人血减少了蛇血也会减少，永远处于完全的平衡。

　　神宫千夏拿过旁边的镜子，稍微把右边脸上的纱布掀开，看到自己的脸后后她瞬间就把纱布盖上了。毕竟是被揉碎过的脸，变成这样也是很正常的吧。神宫千夏想了想，把胳膊上的石膏连着绷带一起撕开了，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大了。房间里不断传出刺啦的声音，神宫千夏很快就把石膏和纱布之类的全部撕扯下来了。她的右半边身体已经接近完全康复了，除了看上去有些渗人。

　　神宫千夏摸了摸自己变得十分渗人的右胳膊，叹了口气。她没有把自己脸上的纱布扯下，她无法想象那纱布之下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你在不久前，还是人人追捧的班花，现在突然变成这副恐怖的模样，可能大家都无法接受吧。这样的她，李无尘真的不会嫌弃吗？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了呢。

　　神宫千夏不再多想，穿上了旁边放着的病号服，往门外走去。她走路还很吃力，感觉伤口随时会开裂，于是就拿了旁边的拐杖拄着走路。这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四十，学生都还没下课，只是偶尔有几个人会出现在楼外，那些一般都是逃课的学员。

　　“她脸为啥蒙着啊？”一个十二岁的日本小孩问旁边的女孩。

　　“不知道，你管人那么多干嘛呢？”小女孩怼了他一句。

　　他们说的是日语，神宫千夏可以轻易听懂，这让她心里更加难受了。如果自己真的把这副脸给大家看的话，可能会被笑死吧。她果然还是无法做到毫不在意，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相貌都太重要了。虽想了很多，神宫千夏却还是对着那两个小孩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这是最简单的打招呼方式。因为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哪怕他们说了什么关于她脸的事，她也不会在意，因为事实已经如此。

　　“千夏姐？你怎么出来了？”林穹这小子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今天他准备去病房看看神宫千夏所以提前给自己的讲师请假了。

　　“哦，是林穹啊。”神宫千夏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感觉病房有点闷就想出来走走，而且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诶呀，千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我尘哥要是知道我没照顾好你的话肯定会揍我的。”林穹想去扶着点神宫千夏，但是被她拒绝了。

　　“林穹啊。”

　　“嗯？咋啦。”

　　“你说，千夏姐变丑了，你还喜欢吗？”

　　“这个嘛，你应该想问尘哥还喜不喜欢吧。”林穹微（猥）笑着拿出手机，开始播放一段录音：“尘哥，你怎么突然就恢复了？……”

　　神宫千夏眼里有了些泪光，她很高兴，高兴自己能被这么好的人喜欢。

　　“林穹啊。”

　　“嗯？咋啦”

　　“我饿了。”神宫千夏笑了笑。

　　“好嘞，千夏姐，我请您吃牛排。”林穹扶着神宫千夏往餐厅走去。

　　普罗联系到西格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李无尘和刘余鑫都已经回来了。果然和刘一白说的一样，西格尔根本没有撤退的意思，只是不断向总部申请再次使用赫尔。

　　“你在开玩笑吗？你已经试过了，你杀不死它的，赶紧撤退！”总部的人这么说。

　　“你们这些只会坐着享受的肥猪，如果我不去阻止它，明天它就会咬着你亲人的头来找你了！虽然我很想看看那个场面，但你们这些东西应该还想多活些时间吧。”

　　“疯子！”总部的人一怒之下挂断了通话。

　　普罗和克维尔已经尽全力劝导西格尔了，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来。他是个复仇者，是条只想着复仇的恶龙，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李无尘在回来的路上一直胆战心惊的，生怕从什么地方打过来几颗反器材狙击枪的子弹，把他们直接打碎。虽然威克尔说过会尽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可谁知道这个威克尔是不是就是林先生，一般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你要去看千夏吗？”刘余鑫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他们的手机被毁了以后，学院为他们配置了学院研发的SnakeGod3。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游戏或者是电影呢，其实是一款性价比完全高于国产机的高度私密手机。上面有个东西叫Snake芯片，相当于一个护盾，可以防止任何人破解这部手机的任何信息。如果手机护盾被攻破，芯片将会强行让手机进入永久休眠，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到研究部的开发部门去解锁休眠。

　　“对啊，鑫哥你去哪。”

　　“吃饭。不带，滚！”还没等李无尘说出带我一个，刘余鑫的滚字就已经出口了。

　　“小气，一会我自己买去。”李无尘说完就往医疗处走去。

　　“千夏姐，我跟你说，尘哥在宿舍也是那样，那呼噜打的我晚上都睡不着。”李无尘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林穹那一嘴损人不利己的话。

　　“尘哥最要命的就是，他……”林穹看神宫千夏突然看向自己的背后，发觉不妙，赶紧话锋一转：“他这个人啊！好（拉长音）！没见过比我尘哥更好的人了。”林穹说完就回头在李无尘胳膊上蹭了蹭。

　　“千夏你怎么快就恢复了么？”李无尘坐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神宫千夏那千疮百孔的手。任何人看到这只手都会心疼，可他们是战士，战士天生就不能被心疼。

　　“嗯，已经能走路了呢。”神宫千夏把手缩到了被子里。

　　“饿不饿？”

　　“不饿，整天呆在床上，吃一份牛排就够我撑一天了。”

　　“伤不疼了吗？”

　　“不疼了。”

　　林穹在一旁听的都有些无聊了，心想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入正题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个电灯泡。

　　“林穹？”李无尘把头转向了林穹。

　　“尘哥。”

　　“帮我买份饭好不好？汉堡加可乐，谢谢。”李无尘没有给林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林穹不情愿的起身离开了，这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无尘君，今天任务还顺利吗？”

　　“还好，虽然有一些插曲，但还是顺利完成了。说起来我们可真的很需要你啊，你得早点好起来啊。”李无尘握着神宫千夏的手，静静看着神宫千夏的眼睛。

　　“我，还是算了吧。我这幅样子，会吓到人的。”

　　“不会的。”李无尘把她的右手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神宫千夏的手在发抖，李无尘能清楚的感觉到。

　　“千夏，如果我变成了这副样子，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大概吧。”神宫千夏低下了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当然不会，因为千夏你很善良。如果有一天，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你绝不会是其中一个。”

　　神宫千夏彻底呆住了，她觉得羞愧。李无尘从未怀疑过她，甚至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她。她却一直在怀疑他，还一直怀疑自己。

　　“阿里嘎多，无尘库（君）。”

　　“待久噶。”李无尘摸了摸神宫千夏的头，她的头上倒是没有太多损伤。

　　“无尘君，林穹给我听过你说的话了。”

　　“……西八！”

　　“我很高兴，能有无尘这样的人喜欢我。”

　　“额，千夏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其实很多的。”

　　“可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丑八怪对不对？只有无尘君，你不会嫌弃任何一个人。我听林穹说过，你愿意去关心任何一个人，愿意平等对待任何一个人。我不能做到，我甚至连自己都会怀疑。”神宫千夏说着低下了头。

　　“哪有啊，那都是林穹瞎编的，人无完人。千夏你虽然不够自信，但你有你的善良，有你的聪明。而且我听鑫哥说了，你是个好领导，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唯一队长了。”

　　“无尘队员。”

　　“在！千夏队长！”李无尘行了个军礼。

　　神宫千夏笑了起来，无尘君总是能让人觉得开心。他平时看起来神经大条，可当处理正事时，就会变成另一副面孔。

　　“姥爷，你的五份汉堡加两杯热可乐来了。”林穹的速度快得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李无尘觉得他是不是身体里流的是猫血，别说脚步声，他连震动都感觉不到。说起来，不知何时李无尘已经能感受到热能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林穹身上的热能。每天回到房间，他都会时不时摸几下林穹的脸蛋，他的脸冷得很。一般这种时候，林穹都会说一句：“尘哥，你注意一下，你是有家室的人。”

　　“Good！你可以回去了，小穹子。”

　　“嗻~个屁啊！哪有让人做完苦力就撵走的啊！”林穹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李无尘把其他汉堡和热可乐放到了桌上，这时候的天气太多变了，昨天晚上他还在吃棒冰呢，今天的天气已经冷到热可乐都变成温的了。

　　“千夏姐，我给你带了热橙汁和马卡龙，你吃点吧。”林穹从他那大大的口袋里拿出了盒装马卡龙和玻璃瓶装的热橙汁，橙汁还是热的。

　　“些写。”神宫千夏的有些中文还是说不好，所以她经常在中文里穿插日文。就像有一次她和李无尘聊天的时候说了一段话有一小半是日文：“我的家在落桜（坠樱），是一个很小的町（城镇）。我们那里有很多バー（酒吧），很多悪人（坏人）都会去，包括我的齐齐（父亲）、哈哈（母亲）。他们对我其实とても悪いです（非常不好），可我只有他们，我无法恨み（怨恨）他们。”当时李无尘听的一脸懵逼，只能从神宫千夏的眼神和语气里得知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没事啦，千夏姐。”林穹坐在那里看着手机，毫无存在感的他此时散发出了极其耀眼的光芒。这，就是传说中的电灯泡。

　　李无尘一顿风卷残云后，五个汉堡和两杯可乐全部下肚。吃饱喝足了就容易犯困，他拍了拍林穹示意他该回去了。

　　“千夏，我就先回去了啊。有事的话，就打电话哦。”李无尘说完就拉着林穹走了。

　　神宫千夏看着李无尘的背影，笑了笑。她拿出了手机，手机的壁纸是她的全家福。她独自一个人站在了最右边，父母的脸紧紧贴着弟弟的脸。她从来不觉得孤独，因为她从来不交朋友。就如一只蛾子如果看不见光明它就不会去渴望光明，但如果看到了，哪怕那是会烧死它的火焰它也会飞过去。毕竟，比起烧死，永远看不到光明才显得更可悲。

　　“齐齐、哈哈、欧豆豆，私も人に愛されるようになりましたね（我也可以被人爱了呢）。”说完她就睡着了，眼里的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梦里，那条巨蛇再次出现。它吧蛇信接触到神宫千夏的额头，神宫千夏脑海里再次出现了一段话：“我之女，已到时日，你将脱胎换骨。”

　　神宫千夏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觉得右边手臂有点难受，就挠了挠。不对！她挠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滑腻。抬手一看，自己整条手臂完全被一层膜覆盖了。她的手臂蜕皮了！

　　撕扯下那层白膜后，是如新生婴儿一样滑嫩的皮肤，她的右边手臂与左边形成了很明显的对比。

　　神宫千夏又看看自己的腿，她的腿也已经有了一层膜，撕扯开来后就是白嫩的皮肤。她赶紧拿过镜子，慢慢把自己脸上的纱布弄上去。可惜，她睡得时间太短了，脸上只生了一小块皮，所以脸上的伤疤并没有消失多少。很明显这一切不是她自己做的，也就是说这就是那条巨蛇说的蜕变吗？神宫千夏想想还有点高兴，再过一晚她大概就可以全部恢复了。她能感觉到，自己腿部和胳膊的骨头已经恢复好了，只有脸骨还很疼。神宫千夏看了看自己两边的腿和胳膊，觉得颜色有点太不协调了，但这对她来说不算事。你更希望成为“阴阳人”还是成为一个一身伤疤的丑八怪？

　　“千夏，我给你带了早餐。”李无尘来的很快，神宫千夏甚至没能来得及放下镜子再把纱布弄回原位。

　　“额，偶哈哟。”神宫千夏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无尘愣了愣，也说了句：“偶哈哟。”然后他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无尘君，还是看到了啊。”

　　“那又怎么了？”李无尘坐到了她的床边，抚摸着神宫千夏的右脸。因为伤疤的关系，她的脸摸起来很粗糙。李无尘的手很轻很柔，因为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用了力就让神宫千夏脸上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千夏你的胳膊和腿怎么回事。”因为神宫千夏的左右身体颜色非常不协调，李无尘一眼就看出来了。

　　神宫千夏为了扯下蜕掉的皮把宽松的裤子挽的很高，几乎整条大腿都展现在李无尘眼前了。她脸一红，赶紧把裤子整理好。

　　“不知道，我好像是可以蜕皮什么的，你看。”神宫千夏拿起了旁边的一层皮。

　　李无尘看着那层皮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有点渗人。他拿过那块皮，仔细摸了摸，很滑腻柔软。这绝不像人的皮肤，而像是蛇皮，可又和蛇皮触感不一样。

　　“到时候我去问问克维尔老师，你多多休息吧，多睡一会儿说不定脸也好了。”

　　“太好了。”神宫千夏赶紧躺了下来。这时，医生进来了，他又来晚了，这个病人已经快痊愈了。医生看着神宫千夏那新生出皮肤的洁白胳膊，愣住了，李无尘笑着把医生拉了出去。这个医生这些天可见了太多怪事了，他也许需要找个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