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 攀登理想，明争暗斗 （一）

结束通话的小晶望着手机的锁屏，重重地深呼吸一次。蓦地发觉肩膀上传来温柔的抚摸。

她转过身去，看见美纪眉头微皱，神色有些凝重。于是，小晶露出一丝假装若无其事的苦笑，反手覆盖其上，不住地移动指尖摩挲，轻描淡写地出言安慰：

“没事，不要担心。”

美纪沉默地眨着眼睛，仍然是一脸忧虑。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抚加藤医生的心。

细致体贴的小晶，低头沉吟一阵，便抬起头来，与这位天才护士的目光交错。

“好了，别多想，吃饭吧。”她恢复以往的温柔贤淑，明媚一笑，对着美纪调皮道，化解这沉重的气氛，“我好饿，你也饿了吧？”

对面的女孩儿抵挡不住加藤医生的一番一本正经的“撒娇”，到底还是暂时放心了，也于心不忍，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巧地回了一句，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医生还会这样跟我开玩笑，那……”她将小晶从沙发上轻而易举地拉起来，道，“就是没事啦？”

轮到小晶郑重其事：“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走到饭桌旁，享用热腾腾的晚餐，享受只属于她们两人的静谧时光。分享心事，分享秘密，分享未来的期许。

微光流转，橘黄色的灯光轻飘飘地洒在她们的身上，照映着她们最淳朴的脸。温馨，和睦，逐渐驱散了小晶心中的不安。

晚些时候，和美纪打理好家务事，洗漱完毕的小晶，盘腿坐在床上，整理第二天教授会议的资料。

相比前几次教授会议，小晶终于不再处于被教授牵制的被动地位，也不再需要因为权力的不足与力量的弱小而提心吊胆，束手无策。

而是堂堂正正，代表胸部心脏外科取得一席之地。得以拥有表达自己内心所想，与老教授们进行头脑风暴，进行争论的机会。

加上身为急诊部教授的鬼头笙子以及神经外科的祖父江教授，这与她两位理念相近、信仰相同的人物加入阵营。再以极高的声望和在科室里绝对的权威，帮助新官上任的加藤晶推波助澜，也有不少的人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只因为，这几位大咖人物代表着医学生们在这座巨塔中伟大却卑微的理想，诠释着希波克拉底誓言的真正含义，实行着理想中的医疗体系改革，维护着医者的妙手仁心与正义良知。

因此，她的信心大增。

小晶深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与鬼头教授的目标，与军司共同的梦想，与医龙队共同的愿景，终有一日会全部实现。

推翻迂腐顽固的老爷子们所掌控规划的管理方式，摆脱世俗利益的修罗，是指日可待的事。

看着蓝色文件夹上的白纸黑字，她的思绪，飘回了八年前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那时的小晶，还只是一位刚刚转正的主治医生，是一个才开始懂得人情世故的黄毛丫头。

也是她第一次面对患者抢救无效死亡的悲痛事实。

回天乏术后，红着眼眶，于心不忍，无可奈何地，以不甘心的语气表达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听着病榻前的父母情绪失控地痛哭，她再也忍耐不住，咬着唇，跑到了楼梯间，悄悄地为夭折的孩子伤心落泪。

时任心胸外科护士长的奈良桥文代闻声而来，将这个单纯的孩子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加藤，你已经很努力啦……”

小晶永远不能忘记，文代护士长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天……

“我一定要当上教授”她目视前方，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慈祥和蔼的护士长错愕，笑容逐渐凝固。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文代，深知这是一条很艰苦的道路。

多少人，在攀登白塔的过程中，迷失自我，造成了不可逆的悲剧。

“加藤……”

她还想说些什么劝解小晶，但眼前的女医生心意已决，转过身来，不容置疑地对她说：

“我要得到权力，改变医局的现状，去救更多的人。”

八年过去，这颗悄然埋下的种子也早已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即便是中间有过不道德的想法，但结局，是圆满的。

小晶已经得到这份别人可望不可即的权力，并合理地加以运用。平衡与临床工作的关系。

而现在，当上教授，仅仅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另一边厢，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

此刻，忙于教学和临床工作的军司，穿梭在不同的楼层之中。

经过一处落地窗时，前往多功能教室的心脏外科教授停下脚步，驻足眺望医院南侧竣工的新大楼，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医学中心的新大楼建设，由Diller Scofidio + Renfro事务所设计，用于高级医疗及培养研究生的教学教育项目。

新建筑将包含14层的玻璃塔楼，融合精致的教室，合作空间，现代模拟中心，这些先进的设施将反映二十一世纪医学的新教育，学术及实践趋势。建筑中主要部分包含一个新的礼堂，还有融合不同技术的活动区域，中央支持服务空间，学生休息室，咖啡厅，及多功能室外空间（朝着哈德逊河景色的阳台）。设计聚焦所有的社交及公共空间，它们环绕一个垂直的枝干分布。这种持续的空间包含多层的玻璃表层，展示出内部的活动，同时又最大化光的吸收，为人们提供绝佳的南侧视野。

建造于2013年开始，预计三年半后完成。

现在，建筑不但提前竣工，并且于2016年八月份已经投入使用。

那里，会成为新的研究基地，成为又一座等待医学生攀登的“白色巨塔”。

无论是对于尚未成熟的医学生们，还是对于初出茅庐的研修医，又或者对于爬到了权力顶峰却不忘初心的教授们来说。

白色巨塔，是虚幻化的存在。

它可以是众多医者们理想的象征，可以是小晶和鬼头教授对于日本医疗体系改革的目标，也可以是军司和朝田攻克心脏外科难题的一个最终成果。

而他和小晶，正在不同的地方，以大同小异的方式，脚踏实地地，向上攀登。

也许，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