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 挫败

人剑合一，差不多已经是剑术中的最高境界。

天下间，任何一种学问，都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这就是所谓的学无止境。

武学也是一种学问，也一样没有最高。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其实，武学也一样，谁敢枉称第一？

人剑合一，是剑术中的极高境界。

极高，却不是最高。

因为，世上本来就没有最高！

月余不见，卫雪翎剑道造诣大为精进，无限接近人剑合一之境。

只可惜，她进境的快，云湘湖也没闲着。

境界，云湘湖修炼的是心境。

最擅长的就是料敌机先！

料敌机先说来容易，能做到的又有几人？真正能做到料敌机先，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云湘湖能做到料敌机先，凭的是从《心意心经》中悟出的一种心境。

只是面对金顶乾这种大高手，云湘湖就无法做到料敌机先了。境界，云湘湖的境界还不够。

然而，卫雪翎也不是金顶乾。

人剑合一，连成一体。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卫雪翎体内积蓄已久的阴煞之气，已化作凌厉无匹，无坚不摧的剑气。剑未至，剑气已至。剑有形，剑气无形。剑气无形，却可杀人于无形。而且，剑气比剑更厉。

卫雪翎以韵华之龄，练成这样的剑术境界，实在是个奇迹。

可是，云湘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这一着。她这无坚不摧的一剑，将发未发之际，云湘湖已经做好了准备。剑气勃发，云湘湖已然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只听嗤地一声，剑气刺中树干。碗口粗细的松树，立时被穿了个透明窟隆。

卫雪翎一招力尽，次招未发，云湘湖的手掌已搭在她的手腕上。

云湘湖的手上，仿佛蕴藏着奇异的力量。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搭，卫雪翎却如遭电击，手中长剑拿捏不定，脱手飞出。夺地一声，刺进一株巨松。入木近尺，剑身不住颤抖，宛若一条灵蛇，拼命想钻进树身。可惜力道已尽，再难寸进。

云湘湖退开丈许，道：“得罪莫怪。”

卫雪翎仍然保持着出剑的姿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若非阵阵山风吹得她长发飘飘，衣袂飞扬，几乎让人感觉她就是一尊冰雕。

云湘湖想走，却又无法举步。他理解卫雪翎的心情，卫雪翎好胜争强，拼命的练好武功。也许她的梦想，便是成为天下第一剑术高手。所以她不能输，因为她输不起。

可是，她偏偏输了。

上次她一剑碎石，这次她剑气穿树，功力实已大为精进。可是她最强的一剑，还是输了。她不能输，输一次也许就从此崩溃。

云湘湖不想有这样的结果。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是临敌动手，面对卫雪翎那般狠厉的剑术，他不能不还击，不得不出手。

过了良久，云湘湖又道：“卫姑娘，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三年后，云某必不如你。”

卫雪翎忽地呕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扶住了一棵松树。

云湘湖迈上一步，道：“卫姑娘……”

他伸出手去，想扶着她。但见她银妆素裏，洁白如雪，生怕亵渎了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只道：“凝神敛气，抱元守一。气沉丹田，照耀神京。”

他说的都是修习内功，调匀气息的口诀。卫雪翎自幼从师于武学大家，岂有不知之理？其实她并未受伤，只是她苦修勤练来的剑法，被云湘湖这般轻易破解，这口气她有些咽不下，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过这也罢了，习武者本身就要历经无数的失败。真正伤害她的，是云湘湖的那句类似安慰，类似谦逊的话。这话听在卫雪翎耳中，便如同莫大的讽刺一般。这种讽刺，比打她一百掌还要来得难过、痛苦。这股闷气淤在胸中，无从舒散，憋闷得如同要炸开来一般。一时间她手足冰冷，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冷冷的道：“姓云的，你不用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说罢，取回长剑，迈步便走。

云湘湖见她脚步轻盈，却是虚浮无力，放心不下，便悄悄的跟在她后面。

走出十几步，卫雪翎猛一回头，明眸中寒星闪闪，冷冷的道：“云湘湖，你跟着我干什么？瞧不起我？可怜我？呵，你太自大了！”纤手一挥，剑光闪处，手臂粗细的一棵松树，已被剑光硬生生劈开。

归剑入鞘，卫雪翎的手指微微颤抖。脸白如纸，只有那眼神，还是一般的犀利敏锐。

云湘湖心中暗叹，这姑娘实在骄傲得很，自己一番好意，恐怕反会伤害了她。当下止步说道：“也罢。姑娘前途保重。”叹息着，转身向北。

卫雪翎忽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