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余生请多偏爱 第1章 惘然

润玉看着眼前贝壳内的夜明珠有些迷茫，明明当初三年守孝结束的时候，已经将其埋入娘亲的衣冠冢，为何现在会在他的床榻上，拿起夜明珠，娘亲的临终话别言犹在耳。

“我的孩子，能在临死之前看到你，为娘心满意足了。”

“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天帝，可唯有一件事，娘亲从不后悔就是生下你。”

“为娘这一辈子亏欠你太多了，这些年，娘亲好孤单。”

“娘累了，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一个人去走了。”

“娘好累，你就这么抱着娘，抱一会儿。”

“照顾好你阿姐，檀樱、檀樱，我可怜的小鱼儿------”

润玉几乎拿不住夜明珠，即使过了万年之久，即使已经给娘亲报了仇，即使他依照娘亲的心愿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帝，可他依然觉得自己愧对娘亲，当时是他受不住先天后荼姚的诱惑，吃下了浮梦丹、离开了娘亲，再见面就是死别。

润玉忍不住自嘲，他孑然一身、身死神灭，浮名、权位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过去他所思、所谋，不过是为了讨回公道、报仇雪恨，弑父篡位、幽禁天后，至今不悔。而后悔的唯有娘亲之死、手足相残，还有，还有一个锦觅。

他曾经被执念、怨恨蒙蔽了双眼，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该他的惩罚，他甘愿领受。可是当初旭凤却饶了他一命，他至今都不明白旭凤当初到底是慈悲还是惩罚。

他曾经对旭凤说过，他也曾爱过，只是，这份爱卑微到骨子里，患得患失、求而不得，有一天，忽然就冷了，只剩下仇恨、嫉妒、胜负心，最后，最后扭曲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被人鄙弃的命运，回头看，只剩下一片狼藉，够了也倦了。

旭凤却告诉他一个算字便是情之大忌，从头到尾他并非算错，只是错了。

他本以为他那时就该死的，为了击败旭凤，与穷奇立下血誓，后被穷奇反噬，几欲被穷奇吞噬走火入魔，而旭凤却用赤霄剑和琉璃净火炼化了穷奇，告诉他他死不了，让他就这么千年万年孤独着吧，好好赎罪。

旭凤说的没错，他报了仇，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天帝，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他还是一无所有、求而不得，便是天帝也无可奈何。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到底是骗的了苍生也骗不了自己，这漫漫上神路，孤寂到让人害怕，他实在是累了。

接到他将死之讯和传位诏书，旭凤该是很惊讶的吧，明明已经为他炼化了穷奇，但还是不过万年就要化归了天地。旭凤不会知道，他曾经为了锦觅用过禁术血灵子，将半数天命仙寿都给了她，也不会知道，他多次为锦觅疗伤，差点散尽灵力。他的爱他的情在他们眼里就是这般可笑、这般轻薄、这般不值得留恋。不过一个算字，他输的彻彻底底。

要说有何放心不下的，唯有天界，这万年他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政务上，肃天界、收四海、平六界，所求的不过是万世升平、天地一清，以恕他当年发动天魔大战的罪孽。不知道旭凤能不能做好天帝，他才俊拔萃但秉性刚烈，当年得罪了不少仙家，他虽然肃清了不少天界陋习，但难保剩余的不会给他使绊子，而锦觅的性子，真的能够做好天后嘛。

润玉忍不住自嘲，他都快消散了，身后之事又与他何干。将珍珠攥紧，润玉闭眼默默的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神魂溃散，只是肺腑间有些震荡。

这不对，润玉睁开眼仔细打量着四周，这的确是他的寝殿，千万年如一日的冷寂，不过，润玉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没有，没有，胸前没有那道赤霄剑留下的伤痕。哈哈哈哈，真可笑，真真可笑，原本以为他这可笑可悲的一生总算要结束了，为何又要重新开始，开始又为何不回到最初，偏偏要回到他失去娘亲之后。

“娘亲、娘亲”润玉蜷缩着，彻骨的寒冷浸透他的心肺肌骨，让他如坠深渊。

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娘亲的话仍在重复，“鲤儿，娘亲将你阿姐托给你了，照顾好你阿姐，我可怜的檀樱，我可怜的小鱼儿。”

不对，阿姐是谁？檀樱是谁？小鱼儿又是谁？为何他不记得娘亲身边还有其他人，娘亲身边明明只有彦佑和鲤儿承欢膝下，这阿姐、檀樱、小鱼儿又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