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和信仰

“前天出了什么事？”

西里斯探过身来，手臂环过西尔维娅将一本《唱唱反调》丢在床头柜上，又随手摸起遥控器将床头灯调低了两个亮度。

“没什么。”

西尔维娅有点儿恹恹的，胸口被低气压压得发闷。

“今天你不在，金斯莱大发雷霆，好像是魔法部那边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但不知怎么，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猜是你。我没猜错吧。”

西里斯五指插在头发里，往后撩了一把黑色的碎发。过长的头发垂在肩上，黑色睡衣被解开了两粒纽扣。很性（和）感。

西尔维娅回头看着西里斯倚在床头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突然就翻起身，跨坐在男人套着睡裤的两条长腿上。

“kiss me… …”

西尔维娅语音低沉，如同慵懒的叹息。白瓷质的细长脖颈喁喁着无声的邀请，在昏黄的床头灯光下燃起欲（和）望（谐）的火焰。西里斯睁开眼睛，望着妻子深琥珀色的瞳孔。没有情（和）欲，没有色彩，没有绝望——什么也没有。

“希文，怎么了？”

没有回答。温软的舌尖划过他的唇，侵入口腔。光滑的长臂在锁骨上来回磨蹭，动作娴熟却… …缺乏感情。

“Please，I want you.”

西里斯感到有些烦躁。身体的欲（和）望自然而火烈，但笼罩在心头的不安更甚——他摸不准妻子在想些什么。一个翻身，西里斯将西尔维娅挟在身下。

“As you wish.”

如同披头而下的海浪，被抛在浪尖又狠狠地撞碎在礁石上；像是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雏鸟，无处可躲，被目眩的冲动冲击得战栗。西里斯一直知道，西尔维娅的身体非常敏（和谐）感，他的戏弄和试探都会引来她蝶翼一样的颤动。可西尔维娅不是个喜欢纵（和）欲（谐）的人，主动求欢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欲望泛滥成灾，西里斯充血的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掠过很多次西尔维娅在床（和）榻上的模样。第一次是詹姆和莉莉的新婚夜，在… …额，破釜酒吧的小套间里——眼泪和汗水弄糊了西尔维娅白天为了婚礼精心描画的妆容——她抖得就像今天一样——发抖，是她精神紧绷的征兆——他很熟悉她的身体，起码从他逃出来之后。

“抱住我，西里斯，求你。我害怕，害怕… …”

西尔维娅的呢喃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呻吟，西里斯想抽出右手为她拨开汗湿的头发，却发现妻子现在已经是一种近似昏迷的状态——像是绷紧的神经因为崩断而病态的松弛。西里斯拂过妻子的后背——西尔维娅的两片肩胛骨高耸尖利，显出异常的消瘦——中年的女人往往会呈现出两种走向：发福或是消瘦。很明显，西尔维娅是后者——即使如此，她还是太过消瘦了。

她最近出了什么事吗？西里斯想。西尔维娅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要么什么也不说，要么就是实话。她说过研究进展很好，她说过哈利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西里斯很有些烦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会害怕什么呢？是战争要来了吗？西里斯也觉得，这场战争如同一团浓雾，他们究竟能从浓雾里看见什么，谁都没有答案。她害怕吗？自己也害怕——格莱分多也会害怕——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坦诚得如同对着逝者的剖白和忏悔。

“嗯……”

费力地动了动麻木的胳膊，西尔维亚慢慢撑起身来。

“emmmm，你醒了……”

西里斯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交叠太久的两具身体终于分开，腿间和腰间的皮肤因为太久的接触被吸在一起，发出皮肉粘连的声音。

“几点了？”

西尔维亚哑着嗓子问。

“估计三点钟了。该（和谐）死的，我的脖子。”

扭动着酸痛的脖颈，西里斯点亮了床头灯，在有些刺眼的光亮里使劲眨了眨眼，然后坐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西尔维亚的坦白。

“说吧，出了什么事？”

西尔维亚长出了一口气，从床头桌上捞起一杯冷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西里斯看着她，没说话。

“well……”西尔维亚终于开口，“大脚板，你还记得我们那次读书会在讨论的‘为信仰献身’吗？”

“去他（和谐）该（息怒）死的‘为信仰献身’，”西里斯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没控制住地爆了句粗口，“年少无知！那些死了的人都是傻乎乎地就被杀了，软绵绵的一摊躺在那里，哪里就他（和谐）妈有说得那么崇高？！我们都被骗了！尖头叉子，莉莉，所有人……死得都不值得，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去死的，没有什么人该（和谐）死，除了那群*****！”

“好了，大脚板……”西尔维亚把暴怒的丈夫按在床头上，“我知道，这不是我们想的那回事儿……但是就是这样，早晚要这样的，大脚板，早晚要这样。”

“哪样？”西里斯喘着粗气。

“一个月，西里斯，”西尔维亚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最多一个月，就会是这样了，将会是这样。”

“该（和谐）死的，到底是哪样？”西里斯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

“战争……那个人带来的最后的战争。流血，牺牲……死亡。”

……

像是暴躁和癫狂之前的一记耳光，西里斯突然就静止了下来。沉重的呼吸和疲惫的肢体，像是突然曝光的黑暗世界，一切都变得凝滞迟重。

不该在现在挑明的。不该的。

西里斯重重地闭紧了眼睛。

“西里斯……”西尔维亚把汗湿的刘海略到脑后，“你认为……黑魔法是什么？”

“什么？”

西里斯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问你，你觉得黑魔法是什么？”

西尔维亚直直地盯着丈夫的眼睛，严肃得没有一丝戏谑的成分。眼白里交缠着几根狰狞的红血丝，展示着糟糕的睡眠质量。

“大脚板，我没有在开玩笑……”西尔维亚叹气，“即使我们不肯承认，但历史证明，世界最后总会选择强者，而不是圣人……我想你懂我在说什么。那个人的力量已经到了难以估计的地步，而战争，是对力量最好的重新洗牌。哈利没有选择，我们也没有……如果失败，我们，连同我们所谓的信仰，会一起被付之一炬，从此葬入历史的坟墓。”

“所以……你想说什么？”

西里斯声音干涩，张张嘴，放弃了说出后面的长句子的念头。

“那天……如果到了，我……也许会变成一个刽子手，也许会使用你不屑的那些黑魔法，也许……也会被那些人……杀死。一切都有可能，我希望你……希望……战后……如果……”

西尔维亚说不下去了，下巴颤抖，气息杂乱，尖尖的肩胛抖得吓人，大片大片的水泽氤在银色的袖口上，像是团团簇簇的墨水。她哭了。

讽刺的是，这很有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袒露这些心声。

西里斯怔怔地望着哭泣的妻子，一种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阿兹卡班十二年的岁月摧残了他的健康和青春，即使他不肯承认，但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老了。不止面容，更在心态——青年时期信仰的逐步风化变质是西里斯布莱克最难以启齿却如鲠在喉的秘密——而今天，在西尔维亚的眼泪面前，这个秘密轻而易举便再也无处遁形。

“希文，我的亲亲，”西里斯把妻子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我们老了，但我们依旧为信仰而战。我的信仰已经再也不是当年小红册子上刊印的宣言了，我为了你们而战。为了我爱的人，为了我的亲人，为了生存，为了尊严，而不是别的什么。再也不是别的什么了。”

西里斯用双臂牢牢箍住西尔维亚哭得脱力而下滑的身体，用嘴唇亲吻她的发顶，“我记得1933年麻瓜世界的一个总统说了一句话，‘真正让我们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那本<boundary>小册子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一句话。honey，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是个丈夫，是个男人，最后，他是个格莱芬多。西里斯安抚着濒临崩溃的妻子，静静等着晨光从长法兰绒的窗帘后面透出来。夜晚，快点儿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