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轮：人生有梦清响一欢（三）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鹿垚慢慢在楼梯上摩挲着，他听见一楼大大门响动，眯着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进来一个身穿藏青色大衣带围巾的男生，后面跟着同样穿着的男生。先进来的男生看见他时有些愣神，鹿垚偏偏头，转身回二楼。男生叫住他：“二哥？”

鹿垚听见有人叫他，他停下步子，站在楼梯间细细的打量顾安，又看看鹿鸣，很是疑惑的说：“我又不认识。奇怪。”说罢，和刚要下楼的鹿暄走了个擦肩。鹿暄想要叫住他，鹿鸣先开口，“鹿暄，不如说说他的情况。从他醒来之后的情况。”

鹿暄一直看着鹿垚走进房间才回应：“他······在拒绝想起一切······”

顾安听的一脸懵，鹿鸣拍拍他的后背，对他说：“你先上去吧，同他说说话。我和鹿暄有话要说。”

顾安点点头，很听话的上楼了。

鹿暄走下楼，和鹿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这时时间就要退回鹿鸣和顾安苏醒后的三天里：

鹿暄刚回家换了身衣服，他吊着手臂，用左手看着资料。时而冥头思索该如何收拾楼悦欣，时而伸手探探鹿垚的呼吸。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真心觉得他太累了。

机器突然响了一下，鹿暄连忙抬头看向鹿垚。鹿垚的眼睛转了一圈，他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就像小时候偷吃鹿暄父亲酿的酒昏睡了一天半醒来的模样一般，可是他知道，这次不是昏睡了一天半，而是真的在死亡门前徘徊了三天。

鹿暄激动地去拉他的手，鹿垚的眼铮铮的望着他，把目光投向被鹿暄拉住的手，慢慢地把手抽出来，“你做什么？”

鹿暄微愣，他说：“我没有生气。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别····别不理我？”

鹿垚戴着氧气说话有些困难，他看着鹿暄的脸，眼睛闪过疑惑，他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的身影，他最后抬眸看着他，“亲人？我的弟弟呢？”

鹿暄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破碎。他问：“可知道我是谁？”

鹿垚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的望着鹿暄。鹿暄急着叫医生。在以前，鹿垚都不会直视他的，因为他并不喜欢正眼看一个人。

苏落来检查了一遍，简单的说了几句：“可能是那三天里收到的打击太大了。又也许是昏睡得太久，他的大脑还处于死机当中。也不排除是失忆。请你早些做好准备。”

苏落检查完之后刚要走，鹿垚唤住他，问：“我弟弟呢？”

苏落看了眼鹿暄，说：“鹿鸣？他好的差不多了。住院观察而已。”

鹿垚点点头，没看鹿暄。他望着天花板发呆。

鹿暄不死心的坐在鹿垚床边，他说：“我是鹿暄啊，你不认识我了？”

鹿垚把鹿暄整个人打量了一遍，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印象。他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鹿暄。

鹿暄觉得他的世界有瞬间崩塌。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走出病房使自己冷静。他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的椅子上，他烦躁的抓抓头发，他的眼角有些湿润，那天他不是没想过停下来听他的解释。只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和什么表情去面对鹿垚。那天听见他那般说法时，他的心有些怪异，那种感觉现在想来不就是心疼吗？

他深呼吸着，努力平息心情，他把手放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进去。

鹿垚听见响动，还是把视线转向了他，他问：“你是我的······”

鹿暄坐在他身边，手指轻轻附上他额头的伤，他的嘴角轻启：“你喜欢我啊。我喜欢你啊。记得吗？”

鹿垚没有反应，他沉沉眼眸，“饿了吗？吃点什么。”鹿暄问。

鹿垚抬眼似乎是想了一会儿，他说：“都可以。”

很明显鹿垚并不想说话，鹿暄也不是爱说话的主儿。可是这几天，频繁被鹿暄叫来检查鹿垚身体状况的苏落却明显感觉到了鹿暄的话多了起来。他总是在和鹿垚对话，尽管鹿垚可能一句也不回复。

久而久之苏落嫌这里聒噪，就不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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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听完鹿暄说的，眼神微微暗了暗。他在医院不是没听见苏落和苏轲说鹿垚的情况。可是他们总是说到一半苏落就噤了言。而苏轲也不再问了。所以，鹿鸣了解的并不多。

“鹿垚变成今天的模样。你怨我我也无话可说。”鹿鸣说。他对鹿垚不算是讨厌也不算是特别喜欢。这个哥哥，他只是敬重。

鹿暄摇摇头，“我是想过都怪你，可是那时你也是为了护着顾安才与他对峙，也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事。”

鹿鸣倒了杯水，他说：“他除了不爱说话，还有什么其他与以前不同的吗？”

鹿暄想了想，他说：“他还特别喜欢坐在楼道里发呆。”

鹿鸣疑惑的问：“楼道？”他想确认，他是不是听错了。没想到鹿暄说，“就是楼道，并且有时发着发着就哭了。”

鹿鸣逼问：“不止一次？”看见鹿暄点头鹿鸣就知道这件事不好收拾。他放下水杯，起身说；“我去看看他，也许，他只是一时的不清楚呢。”

鹿暄回应：“你去看看吧。我在楼下等你们。”

鹿鸣点点头，便抬腿往二楼走。他站在他们刚刚进来时鹿垚站的位置，他模仿着鹿垚细细摩挲，可什么也没感觉出来。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刺骨冰凉。他心下一惊，心想；不会是心死了吧！

想到此处他大步走向鹿垚的房间。打开鹿垚的房门就看见顾安正眉飞色舞的给鹿垚讲他漫画里的事情。而鹿垚虽不像顾安一样激动，可是他也是蛮感兴趣的。听见响动，他比顾安先一步看向鹿鸣，问了句：“弟弟？”

鹿鸣的步子僵在原地，久久才点头。鹿垚像是松了口气，他说：“你怎么才回家？”

顾安有些懵，他看了看鹿垚。以前他都不问这些的呀·······

鹿鸣没有沉默，他说：“我和顾安有事，所以就晚回家了些。哥你·····你和鹿暄相处好吧？”

鹿垚没有回复这个问题，知道他为何这么晚回家的原因后就继续听顾安讲漫画的事。鹿鸣见他回避这个话题，便不再纠结。他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沙发上，拿过一本书，细细观察鹿垚的举动。他没有发现鹿垚是装的任何迹象，反而发现鹿垚的反应很迟钝，比如顾安给他讲漫画里的人物关系，顾安把一个人物关系讲清楚后他才在问这个人物的名字。可是在刚才他进门时，他的反应又很快，能够比顾安快整整一秒钟时间抬头看他。鹿鸣很疑惑。

鹿鸣把这个发现留在脑海里慢慢思索，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现在他要试探一次，看他的结论到底对不对。

他将书突然丢向顾安，由于顾安刚才一直在讲漫画没有注意这边，反应很慢。而坐在他旁边原本和他一样专心的鹿垚却像下意识的躲开了书。躲开后他看鹿鸣的眼神有些害怕，他不在对着鹿铭坐，而是拉着顾安的手背对着他。

鹿鸣虽有些无辜，可是由此他得出了证实：鹿垚并不是因为失忆才对情感反应迟钝，而是被绑架中的三天里收到的打击太大了，大脑自动保护，导致他整个人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估计失忆就是因为太过紧张，忘了去想起才忘了。

想着鹿鸣慢慢退出房间。顾安回头望了眼，他眼底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拿书扔我？”

鹿垚拉拉他，“继续啊。”

顾安头一次有人对他的漫画感兴趣，他很高兴，又高兴的给鹿垚介绍去了。

鹿鸣走下楼突然觉得后劲一凉，他转过头，从黑漆漆的二楼走廊里一阵凉风吹过。他下意识抓紧栏杆。他甩甩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出来。他揉揉太阳穴，心道：是我最近太累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幻觉？

不必多说，鹿鸣也看见顾安曾经做过的梦，那梦里的一些碎片。鹿鸣深吸着气，朝鹿暄走去。现在不管如何，鹿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房间里，等鹿鸣走后，鹿垚抬起眼眸，那双眸子里满是痛苦、纠结和死后重逢的欣喜。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可惜啊，可惜，可惜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