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双生子（17）

和白起从无主之城出来后，嬴政被就重臣簇拥着，回到了玄雍大殿，回到了他的君主身份。

能为他的好友所做的，仅仅是一句“找神医”。

扁鹊直接将白起带到了他的住处，以便日夜看顾，随时用药。

房间有日晒，有通风，可嬴政一近到白起身边时，还是差点被各种药汁的味道熏个趔趄。可即便有天下位列第一的神医照料，这几天，白起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嬴政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自己要是也能如此前不管、后不顾地昏迷上几天就好了。但他不敢，战败的血族和接壤的蛮夷都对玄雍虎视眈眈。

他若倒了，玄雍奈何？

嬴政不了解是怎样的梦魇困住了他。

这梦魇是美好还是糟糕，是无法回到自己身边，还是不愿回到自己身边......

扁鹊想要治疗他脸上的伤口，只有两种办法。这两种方法，各有优缺。以后他的命运，全靠君上今日之抉择。

嬴政快说，是什么办法！

扁鹊一是用流淌在血族身上的血换他身上的血，成功后，伤者就成了纯然的血族，伤口会自然愈合，痛苦也将随之消失。

痛苦？

嬴政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痛苦指的是什么？身体上的疤痕，还是内心里的疼痛？

扁鹊另一种方法，是将脸上的伤口在光线之下曝露三天，血族之血会退缩至深处。脸上的伤口不会致命，亦不会愈合。

嬴政只是......不会愈合？

扁鹊想必君上见过南荒那些被血族控制的怪物。

嬴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明白扁鹊话中的意思。

白起的面容会畸变，未来也将在无尽的噩梦里活着，也许再也不会有摘下面具的那一天。

不过，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嬴政快步到病榻，每一步都走得斩钉截铁。

在这个过程中，嬴政一直在想象，他应该如何揭掉白起脸上的面具。是轻轻揭掉拿在手上，还是快速拽过后扔在地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嬴政决定随心。

他向遮去好友眉眼鼻唇的面具直直伸出手——

“啪”！

不是面具落地的声音。

嬴政的手背感受到了疼痛。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君主和神医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嬴政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病榻，无人在上，且被褥凌乱。

是白起！

他已经醒了。

是他打开了自己的手。

嬴政一点儿气也没有，他想赶紧转身，把逃出房间的白起给抓回来。

可他刚一迈步，神医却伸手拦在了君主身前。

嬴政滚开！

君主暴怒，反掌打在扁鹊脸上。

扁鹊似乎料到了这一幕，脸上仍是无甚表情，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嬴政面前。

不动声色地，再次拦住了君主的去路。

扁鹊君上喜怒。

嬴政你知道，对吗，白起早就醒了？

扁鹊是。

嬴政蒙蔽君主，知情不报......

嬴政神医，你可知，这是大罪！

嬴政没想到自己信任的人会串通一气来蒙骗自己。

连日来的疲惫和压抑，似乎是专门到扁鹊这里发泄的。嬴政气极，抓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便往扁鹊身上掷去，他才不管里面是不是奇珍异草、救世之药。

扁鹊君上是天子，在玄雍，天子最大。

扁鹊但在我眼中，伤者最大，亦比天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