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水有相逢（十）

这次在清河他确实见到了金凌和江澄，他师姐的孩子已经是兰陵金氏的家主了，这孩子虽是将江澄和金子轩的缺点学了个遍，但师姐的善良他还是有所继承的，这错杂的纷争终是随着那一曲笛音消散在了天地之间，他们都回到了各自该回的地方，年少时那放荡不羁、肆意超然的样子也早已被世俗礼教所不容，这看似太平盛世，其实也暗藏波涛汹涌。

　　金凌知道魏婴一向不喜欢这种相互奉承的宴会，他便在外面等着他，果然他拿着一瓶酒，从大殿中走了出来，金凌拿出之前就做好的清心铃递给他，魏婴指着自己说：“这是给我的？”金凌还是一脸的傲娇，“之前就做好的，现在送给你。”他接过清心铃低头笑着说：“谢了。”他提着酒向远处走去，金凌的那一声舅舅，让他的身形停顿在了原地，金凌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是江澄，他眼里是欣慰，是久别之后的放下，他的师兄和他的师姐依然还是他最亲近的人。

　　魏婴没有转身去看金凌，他眼里的泪早已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他亲自给那个小孩取名为如兰，现在他终于叫他舅舅了，师姐，你听到了吗？他还是走了，留给江澄和金凌的只是一个背影，为了和各玄门世家做生意，聂怀桑还想出了夜猎比赛，只要是哪家队伍的猎物猎地多，他便额外送五十只鸡作为奖赏。

　　这山中猎物众多，家主们都是派自家弟子前去，他们在围猎场只是坐下来喝喝茶罢了，蓝灵蕴和易欢带着婉儿去了林中散步，在途中遇到了蓝氏小辈们在围猎布阵，蓝灵蕴硬是拉着易欢前去和他们一同布阵，易欢担心婉儿，“林姐姐可是要和我们一同前去？”婉儿婉拒道：“你们去吧！我自己能回去的，你别担心我。”易欢硬是被蓝灵蕴拉着去和那些蓝氏小辈们一起去夜猎了。

　　婉儿顺着之前的路往回走，月颜却在半路上堵住了她的去路，“月小姐挡我去路，可是有事？”月颜上前打量着她，假笑着说：“蓝夫人还真是大方的很，自己的夫君明明不爱你，你却要在人前装的幸福美满，可真是难为你了。”婉儿面色淡定，气场也不输盛气凌人的月颜，“我过得怎样，月小姐怎会知道，泽芜君我如何旁人又怎会明白。”

　　月颜嗤笑一声，“那我们就看一看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吧！”婉儿还未明白月颜说这话的意思，她转身快速的拔下婉儿头上的发钗，刺伤了自己的双眼，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呆在了原地，月颜身边的丫头趁机回去禀报给了还在喝茶的各世家家主，蓝曦臣喝茶的手一抖，他到是忽略了月颜也在，等到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婉儿手中的发钗在滴血，她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月宗主抱着双目已被毁的女儿，愤怒地对蓝曦臣说：“蓝宗主，这件事蓝氏怕是要给我女儿一个交代，不然，纵使我月氏实力不如你们蓝氏，老夫也要你们蓝氏付出代价。”

　　婉儿早已被眼前的这一幕乱了心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望向蓝曦臣，眼里是慌乱和无助。魏婴也不相信是林婉儿刺伤了她的双眼，“这件事应该先调查清楚，省得最后冤枉了无辜的人。”

　　月颜这时却说：“蓝夫人嫉妒我之前和泽芜君有过婚约，我之前是倾慕泽芜君，可自从婚约解除后，我与泽芜君便再也没有过交集，今日只是和蓝夫人争论了几句而已，她便动怒伤了我。”婉儿指着她说：“你骗人，我没有伤你。”

　　“今日各世家宗主都在场，请问仙督这故意伤人之罪，该如何处置？”蓝忘机未曾言语，“好啊！就连仙督也包庇蓝氏的人，这个女人伤了我女儿，今日就算是杀了她，也不解老夫心头之恨。”

　　不管是不是婉儿做的，她都逃不掉死罪，她这是明摆了要婉儿死，蓝曦臣压下心里的怒气，向月氏宗主赔礼道：“蓝氏有种术法可以医治好月姑娘的眼睛，以婉儿的双眼作为补偿，月宗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魏婴和蓝忘机同时喊道，“泽芜君。”“兄长。”

　　南城孤的少主柳昱朝蓝曦臣挥了一拳，“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她要没了双眼，你觉得她会再活下去吗？”月宗主看着柳昱，眼里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看来少主对蓝夫人还真是用情至深啊！”柳昱忍住想杀他的冲动，“你要是敢娶她的双眼，我便灭了你青城月氏，在将她的双眼拿回来。”

　　“少主这是在威胁老夫吗？我月氏也不是好欺负的。”婉儿对蓝曦臣说：“你还是相信了她所说的，她说的对，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就是要杀了她，那又怎样呢？”婉儿就这样看着蓝曦臣，他最终还是亲手取下了她的双眼，这其中的痛是那么的强烈，可她却一声都未曾叫过，她看不见了，白绫遮眼，她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场内乱之中，血溅了她一身，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蓝曦臣的换眼之术很快就结束了，魏婴首先察觉到了婉儿的怪异，她似乎是很痛苦，她蹲下身子抱紧自己，浑身抖个不停，“林姑娘。”魏婴刚要上前去，却被婉儿制止住了，“阿羡，别过来来。”蓝曦臣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着急之色，“婉儿，摒心静气。”

　　她推开蓝曦臣，这巨大的冲击力竟让蓝曦臣受了内伤，吐了血，蓝忘机扶起他，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婉儿额头上生出了六瓣凤尾花，这花只有柳昱认得，她就是他的姑姑，之前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这时长安也赶到了她的身边，他单膝跪地，“主子，长安来迟了。”

　　落雪又重回到了她的手里，月颜没想到她竟是万濯门右护法，长安说：“你竟敢伤她，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死吧！”柳昱看着这熟悉的六瓣凤尾花，心里满怀欣喜，“姑姑，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婉儿现在的身份是白锦陌，她拿出柳昱父亲的配剑昭华递给柳昱，“这是你父亲的配剑，现在你能独当一面了，我就把它交还给你。”

　　长安本是要杀了月颜的，白锦陌却说：“长安，先留她一命，这世间我都看得厌倦了，没了眼睛对我来说算不上坏事。”

　　她最后警告月颜说：“我能一个人杀出血路突围，救下万濯门少主，也能一个人灭了你青城月氏，回去告诉你身后之人，叫他安分些。”她运功替蓝曦臣疗伤，她还是爱他入骨，纵使因为种种原因，但她却狠不下心去伤害他，她最后一次抱着他说：“用我这双眼睛来答谢蓝氏这几个月的照顾之恩，从此之后，我们便两不相欠，纵然我爱你入骨，可你却从未爱过我，你终究还是舍弃了我。”

　　他们之间隔着月颜，隔着重重误会。终是他动了心，她伤了情，蓝曦臣一掌将她打昏了过去，长安是她的影子，他自是要前去带她离开的，魏婴趁长安不注意，上前用符将他定在了原地，蓝曦臣要带她离开，却被月氏弟子挡住了去路，魏婴提醒道：“月宗主，再这样闹下去，你得罪了可就不是姑苏蓝氏了，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临走之时还不忘说道：“好好管教你女儿，这阴谋诡计耍的再好，要是失手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月颜想取白锦陌的性命，便对自己下了死手，可她也间接的促使她恢复了记忆，这双眼中镇压着上古噬魂兽，白家的长女从出生开始便延续着镇压神兽的使命，她们的眼中有一层淡蓝色的光圈，那食魂兽变被困在其中，再用强大的灵力加以巩固，它便难以冲破封印。

　　白家长女一生都不得动情，白锦陌将眼睛给了月颜，也只是权宜之计，她对蓝曦臣动了情，镇压食魂兽的灵力便会削弱，它会寻找时机冲破封印，她这样安排是想等自己灵力恢复好以后再想办法除掉它，夜猎中出现这样一幕，所有的人都没了心情围猎，他们接二连三地告辞离开了清河，蓝曦臣当天便带着白锦陌回了云深不知处，留下了蓝忘机处理之后的事，蓝曦臣在给她把脉时，竟发现她已身怀有孕。在经历了那场悲痛之后，这孩子竟能安然无恙的待在她的肚子里。

　　他一向待人温和，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可有人总会伤害他身边的人，他本以为可以护她周全，可他还是伤害了她，如果他之前从未认识过月颜，那他们就不会是这般结局，在这场恩怨是非面前，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先来后到，他也终于明白了当初父亲为什么将母亲关了起来，明明是入了心底，可却要逼着自己去选择，明明是放不下却要选择不再相见，难道他真的要效仿父亲将她也关一辈子吗？母亲的悲剧真的要在她身上重演一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