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不知所起（十）

月颜一直被柳文卿囚禁着，他将服侍月颜的丫头换成了自己人，现在她被牢牢地看守着，想要和外界取得联系，那便是难上加难，赵如拭被逼着喝慢性毒药，不过几日便已卧床不起，月颜拒食的方法被柳文卿知道后，这天他亲自端来了她爱吃的菜，“颜儿，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师兄亲自给你端了过来，快过来吃点。”月颜无动于衷的坐在床边，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这无视的时间凝固在了沉默之中，空气中的温度降至最低点，柳文卿将桌上的菜全部打翻在地，对下人吩咐道：“以后小姐若是不吃饭，就给那边也不送了，小姐一顿不吃，那边就饿一顿。”

月颜知道那边指的是谁？她对着柳文卿的背影嘶声力竭地喊道：“我吃。”那一声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后，他便吩咐下人重新做月颜的饭菜，月颜的闺房不算大，他坐在床边整理着她毛躁的头发，以前她像是仙子般美艳动人，他从不敢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现在她完完全全是他的，任谁都别想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这些天表姐都未曾来看过她，她也不知道表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让我见见表姐。”

　　“如拭身体不好，等她身体好些，我便带你去见她。”月颜知道她的软肋被柳文卿捏在手里，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只能暗中找机会去找表姐，“我累了，你去忙吧！”月颜下了逐客令，任他脸皮再厚也难以再待下去。“你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月颜未起身送他，连一个笑脸都不曾给他，晚间有丫头过来送晚饭，月颜瞅准机会用花瓶砸晕了丫头跑了出去。毕竟从小就在月氏长大，对于如何躲避巡夜的弟子她还是知道的，她一路小跑找到了赵如拭的房间，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她约莫走到了床前，她小声的叫着：“表姐，表姐，你快醒醒啊！”赵如拭已经病入膏肓，昏睡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睁开眼睛，微乎中看到了月颜，月颜找到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看到表姐现如今的状况，她崩溃的大哭，“是我连累了表姐，都是颜儿的错。”

　　赵如拭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她用自己仅剩余的力气嘱咐月颜道：“颜儿，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你一定要逃出去，去姑苏找泽芜君，他对你有情定会帮你的。”

　　“表姐你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月颜打开衣柜找了一套粉色的衣裙，要给她换上，“颜儿，你听我说，现在你赶快离开青城，去姑苏，晚了就来不及了，以前都是表姐对不起你，现在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月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柳文卿加派了人手巡夜，月颜的一举一动他都是知晓的，他身着玄衣一脸阴霾的看着她们，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他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将月颜抵在墙边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我敬你、怜你、爱你，你就这么对待我，我哪里不如蓝曦臣，你说啊！”赵如拭拉着他的衣袖气若游丝的说：“你……快放开……她。”月颜的呼吸逐渐微弱，因被遏制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月颜已经昏迷了过去，他慌张的掐人中才将人救了回来，他抱起她朝着月颜的卧室走去，等安顿好月颜后，他便做了一个决定：赵如拭留不得了。

　　赵如拭知道经过这样一闹，她肯定活不了了，这事本就因她而起，也该由她来结束，她拖着病重的身子换上了那件粉色的上面绣有白牡丹的衣裙，略施粉黛，轻挽发髻，丹唇眉眼逐笑开。她想以最美的样子离开，她这一生虽是寄人篱下，但却处处被关心照顾，柳文卿的黑化是她一手促成的，现在也该由她来结束这一切了。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屋檐下的雨又急又密，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澄清的水滴，可怎么抓都抓不住，是啊！多么讽刺的结局，多么傻的一个人，情不知所起，却也不知所终。屋内的烛火忽暗忽明，她就站在窗前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柳文卿进来之时，看到的是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少了往日的柔弱多了份为人妻的沉稳，可若是他从小就不认识月颜的话，他相信他会爱上她的，只是这一切太过于迟缓，迟的他们三个人里面必须有一个人死，那他也只有舍弃她了。

　　桌上早先就已备好了酒菜，柳文卿看着杯中的酒却迟迟不动，赵如拭拿起自己的酒杯，“怕我下毒啊！那我先喝。”她将酒一饮而尽，极大地显示出了她的诚意，他是有迟疑，但还是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他们成婚也有些时日了，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他对赵如试有愧，但他却从不后悔这样做。“如拭，是我对不起你，万般因果都是我的错，下辈子我定会找到你，和你相伴一生。”赵如拭转过头擦掉眼泪，回头时仍是笑意浅浅，“师兄，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在相遇了，这辈子本就是个错误，何必要一直纠缠呢？”

世间的情爱大多都是这般爱的炙热，到最后痴缠两茫茫，忘川之上，凌驾着一座桥，桥上有孟婆，孟婆汤甘甜，喝了便能忘却前生，进入轮回，可是那般刻骨铭心的痛，怎会轻易忘掉，他们便选择了永坠忘川河底，把那份痛和爱化作了忘川的萤火虫，生生不息，永不熄灭。

　　腹中的不适让柳文卿摔了眼前的酒杯，他封住自己的灵脉防止毒素进入灵脉之中，赵如拭中毒已深，嘴角的鲜血让她此刻如夜里的萤火虫那般灼灼发光，“没用的，这是蛊毒，没有解药的，你就算是封住了灵脉也是没有用的。”

　　一口鲜血喷出，他因疼痛双膝跪坐在地上，手里的青峰剑指向她，“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腹中痉挛般的疼痛让她举步维艰，她靠在床前看着柳文卿，眼里虽是爱可却早已被泪水淹没：金风抽丰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如斯绊人心，何如当初莫了解。这是她最后的一点情意和对他的怨恨，她走了，厌倦了这人生的不如意后便选择了离开，她安静的过了忘川河，走上了奈何桥。

　　她爱他爱到了骨髓里，在万般无奈下，她选择了同归于尽，他现在才悔悟，他做的这一切有多么的可笑，月颜的心已不在他的身上，他为何会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被同门唾弃呢？柳文卿，你想要的至始至终不过一个她罢了！可是你却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确实该死

　　少年郎，把酒说，青梅竹马不过是年少绮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斑驳的一生竟是错过了太多，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停，一轮孤月越过乌云崭露了半边脸，这世间的一切她终是厌弃了。他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在哄睡着的孩子，“如拭，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相遇，这样我就可以把这一世欠你的都还给你，下辈子换我来爱你，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养一群鸡鸭，等到我们都老了，你唤我老头子，我唤你老太婆，你说这样可好？”他的这些话她再也听不见了，一滴泪落在手臂晕开，最后慢慢的变冷。

　　雨过天晴的日子像极了新生，弟子们将柳文卿和赵如拭的尸体安葬了，月颜一个人整理着表姐留下的遗物，她的表姐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她为了得到想要的不惜用尽手段，可是对她却是百般的维护，她一直瞧不上她的假装柔弱，可她最后却以性命救了整个月氏，她的表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现在好像也不知道，这漫天的飞絮在空中游荡，她的表姐或许和心爱之人已经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