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咏梅花如故人

翌日大雪初停，又恢复了晨昏定省，凤仪宫中，众人也见到了新晋的余更衣。容貌倒也算得上清秀可人，但是放在百花齐放的后宫就有些不够看了。

　　请安一结束，欣贵嫔与若晚一同离开，奇道：“真是奇怪，余氏不过尔尔，运气倒好。”

　　若晚道：“是啊，妹妹听说是倚梅园里和皇上说了两句话，初二一早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过来寻人，她答了两句，便被带走了，然后就被封了更衣。”

　　欣贵嫔意味深长，“后宫众人皆知皇上爱梅，余氏真是赶巧了。”

　　若晚深以为然，笑道：“旁人是爱屋及乌，唯有咱们皇上是爱梅及人。”

　　欣贵嫔也是笑着应和几句，显然没将人放在眼里。

　　过了月余，余更衣聪明伶俐，擅长歌唱，皇帝对她的宠爱却没有降下来，一月内连迁采女、选侍两级，被册了正七品妙音娘子，赐居虹霓阁。

　　二月里，天气还未见暖，这两日更是一日冷似一日，又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畅安宫不缺炭火，若晚命人在小厨房熬上一锅浓浓的姜汤，给宫人驱寒。果然畅安宫上下皆是感恩主子恩典，这病了的宫人可没有太医看，万一着了风寒，熬得过去就过去：熬不过去就一卷草席了事。

　　昨个夜里下了一夜的大雪，早起醒来，外面雪停了，朝阳刚出，照耀在积雪上，金白两色交晕，反射到阶上。

　　若晚用了早膳，又看过了予源，青莲才来禀报昨晚之事。

　　“哦？余氏竟这般胆大妄为？”若晚取过一支青白玉飞鸟金簪在发髻上比了比，说道：“史美人还没从暴室里出来吗？”

　　青莲道：“未曾。史美人虽无宠，但是妙音娘子没有帝后手令，私自将史美人关押进‘暴室’，掖庭令不敢担责，这才禀报了皇后。”

　　若晚轻轻笑了笑，披上一件薄柿色的缂丝百蝠纹貂皮斗篷，“走吧，看看皇后会如何处置。”

　　果然，说起妙音娘子一事，新年时进为婕妤的费氏目露鄙夷，“余氏不知检点，请皇后娘娘严惩以正宫规！”

秦贵人嫌恶道：“余氏宫女出身，果然卑贱！”

皇后眉目肃然，“余氏恃宠而骄，私自下令把史美人打入了‘暴室’！此歪风决计不可姑息。”

　　在场之人没一个看得起余氏，她骤然获宠已经令后宫诸人不满，如此恃宠而骄，此事不仅伤了帝后的颜面，还乱了后宫尊卑之序，就算华妃想保她也保不住。

　　而且余氏之前如此得宠，华妃面上虽和气，心里也不自在，更不会出手助她。

　　果然，皇后下了懿旨，放史氏出“暴室”，加以抚慰，同时责令余氏闭门思过一旬，褫夺“妙音”封号，虽还是正七品娘子，但差了一个封号，地位已是大不如前了。

　　皇后也借着余氏一事扬了一把威风，人人皆言皇后处事公正。

　　　时日渐暖，予源也有半岁了，长的白嫩可爱，若晚这个做母亲的真是日日都离不得眼。欣贵嫔一直和若晚的关系处的不错，今日特意带了淑和帝姬过来。

　　　听得皇后的处置，欣贵嫔似笑非笑：“可惜了史美人，遭了一场无妄之灾，结果还是个小小美人。”

　　　真要加以抚慰，你好歹给人升个职啊。

　　　若晚亦笑：“而余氏还是正七品的娘子。”

　　　说到底，皇后知道玄凌对余氏的兴趣还没消减，可是不处罚余氏，就是皇后管理六宫不善。这处置看着公正，其实最后谁也没伤筋动骨。

　　　二人相视一笑，若晚手里转动着颜色鲜艳的拨浪鼓，逗弄着予源。地上铺上一层锦毯，将予源放在上面，有道是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宫里的孩子少，淑和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近予源，有些好奇，又有些腼腆。

　　欣贵嫔满眼慈爱，“淑和，这是你予源弟弟。”

　　若晚和欣贵嫔说说笑笑，无外乎就是你夸夸我孩子，我夸夸你孩子，配着茶水点心，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玄凌突然来了畅安宫，他头上以镶碧鎏金冠束起，面容清俊，鬓若刀裁，眉目疏朗，见了欣贵嫔也在，略有些惊讶，笑道：“朕说怎么畅安宫欢声笑语的。”

　　若晚忙道：“淑和帝姬和予源两个小人儿各说各的，倒好似听得懂，臣妾和欣姐姐看着笑得不行。”

　　“哈哈，予源好像重了些。”玄凌抱了予源在怀里逗弄，眼见淑和羡慕地看着，心中慈爱之心大起，摸了摸她的头，“淑和也长大了许多。”

　　欣贵嫔见女儿和玄凌亲近，心中高兴不已。若晚余光一瞥，见青莲似是有话要说，忙借着准备茶点的理由出来，“什么事？”

　　青莲压低了声音，“娘娘，您让我们一直盯着棠梨宫……”

　　若晚美眸一转，像是被雨色洗过，有一种澄净的琥珀色，“东风已到，我可要送莞贵人一场造化。”

　　若晚故意提及太液池春日里的景致最好，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玄凌喜好风雅，果然心动。若晚、欣贵嫔，予源和淑和帝姬，加上服侍的宫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太液池去。

　　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日色若金，太液池沿岸垂杨匝地，枝枝舒展了新叶，像是新描的黛眉。众人且走且赏，笑语盈盈，忽而不知哪里传来一阵萧声。颇有流雪回风，清丽幽婉之妙。

　　玄凌叹道：“自从纯元去世后，好久没听到这样好的箫声了。”

　　若晚含笑道：“是乐府之人在排新曲吗？”

　　欣贵嫔道：“乐府离太液池可远着呢，会不会是哪位宫嫔？”

　　玄凌沉默片刻，迈步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