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3）

正说话间，甄玉娆缓缓起身道：“都道射柳是男儿之事，今日也请看女儿家的本事如何？”

玄凌饶有兴味看着她道：“朕只见皇姐真宁长公主射柳，一别数年，如今真是没见过了。”看着她清秀中隐见傲气的脸庞，笑向小厦子道：“去把长公主的马牵来给小姨。”

甄玉娆道：“臣女不配骑长公主的马，”她转头看玄汾，尚未说话，耳垂已经红了，她轻咳一声，“刚才九王赢了，臣女想骑九王的马，也好沾些喜气。”

这话是有些轻佻的，甄玉娆本不是这样的人，不知她何以这样说。

玄汾的目光自她面上迅速划过，落在她扬起的下颌上，正欲开口答应。原本坐在下首的云灵蹙眉，眉心的花钿也成了扭曲的残花，突然拿着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玄汾注意力被转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云灵穿着一件天水碧色苎罗轻衫，下着云霞色水纹绫波裥裙，目光澹然地瞧着玄汾，说道：“妾身有了身孕，不知为何方才有些恶心。”

云灿连忙让人将云灵带下去，玄汾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扶着云灵的手，：“你仔细些，来，我扶着你。”

欣妃只顾笑，“九王待王妃好亲厚，如今又有了身孕，真真是伉俪情深。”

众人的目光皆被怀了身孕的云灵引走，唯有甄玉娆一人孤零零地立在席上，进退不得。甄嬛忙拉她坐下，含笑道：“你真是疯魔了呢，哪有女儿家这样争强好胜的。”

如此众人也都没了兴致，突然，芳草萋萋的射场上，一匹黑色骏马如飞一般奔驰了进来。黑马上配着金光灿烂的崭新马鞍，一个穿着樱桃红锦衣的身影伏身马背，像一团烈火般冲到观武台前。

玄凌兴致被扰，有些生气，却也好奇，吩咐小厦子道：“去瞧瞧是谁？”

云灿举眸望了一眼，笑道：“不必看了。是余容娘子。”

这头荣赤芍马鞭一扬，已纵身奔上了观武台。她奔至玄凌跟前，她的脸庞因为奔跑和驰马有晶亮的汗珠，透出苹果般娇俏的红色，一袭樱桃红锦衣缀满大团怒放的暗色芍药花纹，映着她攒成一束的乌黑圆髻，这样的简单越发显得她有唇红齿白的娇美。

荣赤芍大声道：“臣妾想与皇上比马！”

玄凌怔怔片刻，眸光黑沉，“你真想与朕比马？”

“是。”她再度肯定。或许是被她这样的诚恳和迫切所震撼，玄凌竟点了点头，“好。”

玄洵奇怪地看了荣赤芍一眼，打了个呵欠道：“皇上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奇怪，从前华妃喜欢和皇上赛马，如今连个宫女出身的女子也敢了。”

观武台上静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下一帝一妃的比马。荣赤芍翻身上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目光炯炯如火。随着一声鼓响，玄凌所骑的大宛宝马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冲出去，一圈下来，荣赤芍所骑的黑马始终落后三步远。

欣妃微微一笑，夹了一筷胭脂玫瑰鹿脯慢慢吃了，道：“可怜她心比天高，只是不自量力得很，她的马怎么能和皇上大宛宝马相比？”

比马共有三圈，还剩最后一圈时，赤芍所骑的黑马离大宛宝马已有五六步之远，眼看便要输了。只见荣赤芍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明亮的刀锋在落霞下一闪，直晃人的眼睛。她的手猛力一挥，匕首迅速刺进黑马筋肉饱满的后臀。黑马负痛之下扬蹄长嘶一声，骤然拼命狂奔起来，终于在到达终点前超过了大宛宝马。

受伤的马狂奔未定，又跑了数圈才把马背上的荣赤芍摔了下来。内监们忙上前去扶，荣赤芍用力推开他们的手，挣扎着自己起来，忍着痛楚走上观武台，走到玄凌身边。

玄凌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摸一摸荣赤芍光洁的额头，“朕没想到你如此要强。”他的声音似轻叹，“进荣氏为贵人，封号还是余容吧，芍药最衬你。”

荣赤芍粲然一笑，跪下谢恩。然后依偎在玄凌身旁，唇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甄嬛注目于荣赤芍道：“妹妹这样俊逸的马术，可不像是寻常宫女能会的啊。”

云灿遥遥望着台边开得团团锦簇的殷红芍药，接口道：“听闻从前的慕容世家尚武，连女子也善骑射。当初华妃便是一骑红尘博得皇上万千宠爱。今日看来，妹妹也有这样的好福气。”

“是么？”荣赤芍把酒杯停在唇边，如丝媚眼中有一丝尖刻的冷意，“听闻华妃娘娘芳年早逝，嫔妾可是想多与皇上相处几年的，这样的福气嫔妾怎愿错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