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皇女英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春来了。

这日甄嬛正与甄玉娆说着话，甄玉娆枕着胳膊临窗远眺，暗红雕花窗下伏着满地雪白的荼蘼花，如堆雪一般，香气淡远如轻雾。她轻轻道：“开到荼蘼花事了，大姐姐，春天过去那么久了呢——”

却是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穿着一袭赭色蟠龙常服的玄凌阔步走来。

　　甄嬛面上笑着，眼神却掠过跪在门口的小允子，“这起子奴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皇上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合该拖出去打一顿板子，好叫他们都醒醒脑子！”

　　“是朕没叫他们通报，怕扰了你午睡，谁成想你姐妹二人正在说体己话。”玄凌笑着摆摆手，只含笑向甄玉娆道：“旧的春天过去了，新的春天又会过来。你年纪小小，却也懂得伤春悲秋了。”

甄玉娆冷寂了神色，“对于皇上来说，旧人去了还有新人在，自然是春去春又来，可这人和春是不一样的。”

玄凌和颜悦色道：“朕原也以为春去便不能再来，”他注目于甄玉娆清丽如栀子的脸庞，“但是现在，朕也相信，春会回来。”

甄玉娆一时未解，甄嬛心中一动，想起赐钗之事，隐隐有些不安。

玄凌望见墙上新绘的一副《秋浦蓉宾图》，荷叶枯黄，芙蓉展艳，一派秋光旖旎，花间两鸿雁振翅凌空，双双对对，意驰千里。他笑道：“朕记得不曾赏过你崔白的这幅画。”

甄玉娆道：“是臣女闲来仿作而已。”

玄凌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情，“你画了一双大雁。”他悠悠沉吟，“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大雁乃是忠贞之鸟，是该成双成对。”

甄玉娆此刻才盈盈一笑，“臣女也喜欢忠贞之鸟。”

玄凌见她展颜，不由微笑注视她，“怎么朕赐你那对金钗你不喜欢，也不见戴上。”

甄嬛唯恐玄凌迁怒，忙道：“她素日不爱这些金器，所以不曾戴上。”推一推甄玉娆，“皇上赏赐，你还没谢恩呢。”

甄玉娆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臣女不仅不喜欢金器首饰，而且那步摇上的海棠花是姐姐所钟爱的。姐姐喜爱的，臣女不会沾染分毫。”

玄凌笑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分享也不错。”他招手唤来小厦子，“去把崔白的《秋浦蓉宾图》拿来赏给甄小姐。”转过头去笑道：“这画是个好意头，你们姐妹感情好，来日小姨成婚之后不要太远，彼此来往方便，就如画中大雁在芙蓉花畔，要不然姐妹分离，又有什么趣儿。”

甄嬛只觉头嗡的一下涨得厉害，又是分享，又是陪伴的，玄凌最后的话已是十分的露骨了。

送走了玄凌，甄嬛心里暗暗发凉。玉娆自小就长得有七八分像她，那么玉娆……也有一二分与纯元皇后相像的了。何况……她还那样年轻，风华正茂更神似纯元皇后当年吧。

甄玉娆机敏，也察觉出了帝王的几分心思，她涨红了脸：“大姐姐，他这是，这是存了娥皇女英的心思了么！”

甄嬛极轻声地安慰道：“你放心，这事还不一定。”然后将纯元皇后与她相貌有几分相似之事一一说出。

甄玉娆忿忿不已道：“真是荒唐！甄家的女儿只可独一无二，怎能为他人替身！若是，若是……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也好图个清清白白！”

甄嬛连忙捂住她的嘴，“胡沁些什么疯话！”她银牙微咬，“我已经深陷在这不见天日的去处了，绝不能眼睁睁看你来受我的苦。”

话虽如此，但若是皇上真拿定了主意要玉娆进宫，甄嬛也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眼下宫中暂无选秀之事，年下嫔妃朝见时并无新人，陪伴玄凌的唯有晋为余容娘子荣赤芍最多。玄凌的眼睛又只盯着玉娆身上……甄嬛左思右想，还是命人给九王玄汾传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