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妃之争

翌日，云灿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放亮，坐在梳妆镜前，晴方姑姑给云灿梳了一个飞天髻，腮上的胭脂施得极轻薄，宛若春日里的桃花一片片盛开在面上。

待得妆成，云灿揽镜自视。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宫轿已候在门口，安陵容已经梳洗打扮好等着云灿。两人分别上了轿，晴方姑姑随在轿后一路跟了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轿外有个尖细的嗓音喊："凤仪宫到，请丽妃下轿。"接着一个内监挑起了帘子，晴方姑姑上前扶住云灿的手，一路进了昭阳殿。

十五名秀女已到了八九，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肃然无声。只听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皇后已被簇拥着坐上宝座。众人慌忙跪下请安，口中整整齐齐地说："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沉静雍容。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妹妹们来得好早。平身吧！”

江福海引着一众新晋宫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了礼，又吩咐内监赏下礼物，众人谢了恩。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端妃身体抱恙，今日又不能来了。

江福海又朝皇后右手边第一位一引，说：“众小主参见丽妃娘娘。”

众人皆忍不住抬头看了丽妃一眼，只见她一身芙蓉蜜色绣折枝玫瑰花纹宫装，轻柔的缎面上花枝繁密，绚烂似云霞，潢潢是天家贵眷。面上的飞霞妆，好似孔雀开屏的华丽尾翼。

累累珠玉，潋滟红妆，凝脂腻粉描出鲜妍眉目，美而庄重，丽且雍容——宜封宜赏宜恩嘉。

若欲形容其美貌，唯有诗云：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古人诚不欺人也。

云灿无意为难，虚扶一把就让众人起来。

甄嬛心想：早就听说这位丽妃有倾国倾城之貌，皇帝甚爱之。自入宫后盛宠优渥，更兼之丽妃膝下育有二皇子，端妃资历深却体弱，华妃盛宠却无子，丽妃隐隐已是三妃中的第一人。

轮到新人给华妃请安，华妃“恩”了一声，并不叫起来，也不说话，只意态闲闲地拨弄着手指上的一枚翡翠嵌宝戒指，看了一会儿，又笑着对云灿说：“今年内务府送来的玉不是很好呢，颜色一点不通翠。”

云灿浅浅一笑，娇魇生春，“华妃还年轻，哪里用得上那么深翠的老玉？看着老气。”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华妃正欲反唇相讥，云灿又道：“何况你手上的戒指玉色不好，那还有谁的是好的呢？你先让诸位妹妹们起来吧。”

华妃细白的牙齿一咬，这才作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转过头来说：“我只顾着和丽妃说话，忘了你们还拘着礼，妹妹们可别怪我。起来吧。”

众小主这才敢站起身来，一一参见完所有嫔妃，众人双腿已有些酸痛。

皇后和蔼地说：“诸位妹妹都是聪明伶俐，以后同在宫中都要尽心竭力地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妹妹们也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

众人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皇后点了点头，对众人说：“诸位妹妹都累了，先跪安吧。”

一时间众人散去，云灿坐上轿辇，一拐角，就看见梁才人被华妃的近身内监周宁海牢牢抓住双手，梁才人双脚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话也说不完整，只懂得拼命说“华妃娘娘饶命。”

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三人也低着脑袋。

华妃坐在宫人们端来的坐椅上闲闲地说：“秋来宫中风光很好啊。梁才人怎不好好欣赏反而在上林苑中这样放肆呢？”

梁才人涕泪交加哭诉道：“安选侍出言不逊臣妾只是想训诫她一下而已。”

华妃看也不看她，温柔的笑起来：“我以为中宫和我都已经不在了呢，竟要劳烦梁才人你来训诫宫嫔真是辛苦。只是本宫怕你承担不起这样的辛苦，不如让周公公带你去一个好去处吧！”她悠然自得地望着上林苑中鲜红欲滴的枫树缓缓说：“今年的枫叶这样红就赏梁才人‘一丈红’吧。”

“一丈红”是宫中惩罚犯错的妃嫔宫人的一种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女犯臀部以下部位，不计数目，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故名“一丈红”。

云灿暗道一句晦气，命小内监放下轿辇，扬声道：“已是秋日里了，华妃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啊？”

华妃见她来了，抬了抬眼，也不行礼，道：“丽妃怎么不去颐宁宫侍奉太后，也不去照顾二皇子啊？”

云灿道：“怎么比得上华妃辛苦？”云灿看看泣涕交加的梁才人，“梁才人以下犯上，但念在是初犯，华妃小惩大诫便是。一丈红么……未免太过了。”

梁才人废了便废了，但是她是长春宫的人，华妃此举不仅给了新人一个下马威，还给了云灿一巴掌。

华妃妩媚一笑，“丽妃的性子未免也太好了罢。”

云灿抚了抚鬓角，犹如晓露芙蓉一般的面上带着笑，道：“新人们的绿头牌已经制好了，不日就可以侍寝，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若是皇上问起梁才人一事，不知要怎么说？”

华妃似笑非笑道：“既如此，那就依丽妃的意思，小惩大诫罢。”

云灿转向梁才人，说道：“以下犯上，就罚你抄写宫规百遍，好好跟教引姑姑学一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就什么时候侍奉皇上啊。”

梁才人逃过一劫，在地上叩头不止，口中道：“多谢娘娘大恩！”

云灿对惊惧不已的甄嬛三人说：“三位妹妹受惊了，先下去歇息吧。”

众人如逢大赦急忙告辞退下。只听“哎哟”一声呻吟，却是安陵容已经吓得腿也软了。

华妃轻笑一声，甚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