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

慕白第一次在涂窈脸上看到这种复杂又深厚的情绪。以往的她，好像总有点心不在焉的懒散随性，而现在她很认真，好像要把对面那个人看穿。

她脸色有些冷，但胸口的起伏清楚地透露出她的不平静。

厌恶、憎恨层层叠出，其中又夹杂着惶恐、眷恋之意。

她和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过往？

危难诡谲之际，慕白不敢多想，他默默退到一旁，尽量不去干扰她对决的情绪。但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在在别的地方助她一臂之力，而不至于白来一趟。

他到台下，仔细查看那些了无生气的人偶。他们的眼神、面容十分灰暗，四肢十分僵硬呆滞。一一看过去，他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相似的表情，痛苦、愤怒、恐惧…这些表情不是凝固的，而是在无声地、轻微地变动。

慕白看着看着，竟一时之间分不清这些人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他努力地从中寻找答案，却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森森怨气之中。

恍然中，他好像看到了上空漂浮的魂魄，他们显得如此破碎，好像是被暴力抽剥出来的一样。

他们身上一层淡淡的光不断消失在空中，他们的形容也变得越来越暗，好像直到要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这是胎光？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将人的魂魄损伤至此？！

他看到一个面目正在模糊的少年，那悲愤越发浓郁，好像就要打破他身体的禁锢，将他整个人从此抹去。

“不！”慕白从心底发出一声呐喊，那少年好像听见了似的，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慕白。

那一刻，慕白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分别，哭咽道：“别走，回来吧。”

少年的脸色好像停滞了片刻，愤怒稍减，悲伤却迅速爬满他的面容。他的眉毛、眼角、嘴角不断地往下拉，拉得他整张脸面目全非。突然极轻微的一声“嘣”，好像被什么被冲断，那少年便彻底化成了一道黑影，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强大的怨气。

慕白震惊地看着周围一切的变化，他在这一刻才感觉到一种极大的危机。他回头想向涂窈示警，却发现四下并无她的踪迹。

凌仙台上，涂窈收起对台下人的注意，冷眼看着堂霄：“这样杀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堂霄微微一笑，道：“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这只是第一步，他们都是我的跳板。虽然这样做，对他们有些残忍，不过有你们这些仁慈有爱的神仙在，一定会好好安抚他们，也许经此大难，他们直接被点化，下辈子福寿飞升，那也不亏啊。”

涂窈：“你以为生死祸福是儿戏，由得你这般肆意妄为？！恐怕你跳板做不成，反噬其身。”

堂霄：“嗯，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反正这身体不是我的，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你，怕是要心疼了。”

涂窈：“无耻。”说着，她双手合十，而后分开，飞快捏了几个决，引出一道光，先后打在台下三个人偶身上，连成一个基础阵法。

然后，她双手快速腾挪，阵法不断衍生转动，很快将凌仙台下的每个人偶覆盖并隔开在一个独立空间里。

升腾的怨气很快被平息下去，人偶开始挣扎起来。

堂霄有些意外地看着涂窈：“没想到，你在阵法上倒是有些手段。”说完，他把妖剑往凌仙台下一扔，一股邪气沿着阵线蔓延，迅速覆盖住阵法。

这片刻间隙，慕白才清醒过来，转头正好对上涂窈的视线，涂窈喊了一句：“快上来！”

慕白本能一跃，脚下陡然升起一股煞气，像要把他生生拉回去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