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见

那一瞬间，涂窈的心中有洪流滚滚而过。分不清是喜是悲，还是震惊。

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试着换一种角度去看那眼前人，想在那光影细微处找出这幻影的破绽来。

可是，无论她如何细看，这个人都不像幻觉，反而越看越真。

那片刻时光里，她好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她只是在想，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别来无恙？你还活着？吃饭了吗？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劲，都显得多余。

涂窈就这样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那柏麟似有所感地转过身，然后皱着眉头看过来。

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道：“你来了。”

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些无比敞亮的日子。那时她刚嫁，与柏麟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平淡如水之中总有小小的欣喜绽放，譬如她为他送去一盘刚做好的点心时，他抬头看着她，目光轻柔道：“你来了。”

涂窈目光微润，但她心里很清楚，昨日之日不可留，眼前昙花一现的，是居心叵测的饵。

涂窈定了定心神，并没有回应他，可是目光却无法从那张情绪不明的脸上挪开。她内心一阵苦笑：涂窈啊涂窈，神仙做到你这般心不由己，身亦不由己，如此身心两异，难怪遭雷劈。

见她不为所动，“柏麟”便谨慎起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她。这时，被打得披头散发的褚清玄从地上挣扎着起来。

她看见涂窈时，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女子，她曾匆匆见过一面，那时她和慕白站在一起，想来他们关系应当不差。

也许她正是为了寻找慕白而来，只是眼下慕白生死不明，下落亦不明。如今又冒出来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来抢剑，把她打得狼狈不堪，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有可能回不到少阳派。如果要死，那她希望能死得有意义些，以后若有人提及，至少不会嘲笑她太多。

所以她冲着涂窈喊了一句：“危险，快走！去少阳山，找战神！”

战神？涂窈像被戳中痛处，神色痛苦中夹杂着几分疏离几分厌憎来。

褚清玄慷慨喊完，发现两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和变化，才从这沉默中察觉出微妙的尴尬来。也许他们都不知道战神，也许他们都不在意战神。

涂窈的声音平静得出奇，道：“你已经伤得不轻，赶紧回你的少阳派吧，今日这把剑你是守不住的。”

话是对褚清玄说的，可是她却没看她一眼，全程看着“柏麟”，像是极力捕捉着对手的变化。

“柏麟”噙着浅浅的微笑，一声不响地“回敬”着她的注视。

这情形倒是很符合以前她和柏麟相敬如隔岸的状态。

褚清玄在这两人之间，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好像此刻她已经完全被退场，没有存在的必要。

仙家娇女的脾气说来便来了，既然我让人走人不走，那人让我走我为何要走？于是拖着一身伤，在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伸腿拍腰的，大有看热闹的意思。

这一点有点出乎“柏麟”的意外，但涂窈却秒懂这种脾性。

涂窈：“阁下要这妖剑何用？”

“柏麟”：“前路障碍重重，我需要一把利器开路而已。”

涂窈：“那阁下开路，又要剑指何处？”

“柏麟”：“自然是，山挡开山，水当劈水，谁挡杀谁。此刻，宫主该不会想做第一个试剑的人吧。”

这种末路人的狂狷，涂窈能想到的便只有那个人了，她把话题轻轻一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却一心想着再去异界，难道在你心里，这故土已成他乡了不成，堂霄将军？”

堂霄面色一变：“你知道是我？！”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绝密，腾蛇青龙都知道，那么再多她一人并不奇怪。

涂窈：“知道，只是你可知道你想做的事情，会给这三界苍生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