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

　　冬天的时候，属于南方的S市几乎没有下过雪，但对于习惯南方气候的南方人还是觉得冷。

　　一到冬天就会经常下雨，或大或小，比平时冷得多，还偶尔会刮冷风。

　　顾如空依旧住在三年前的出租屋，屋内不曾改变什么，摆设依旧，陈设依旧，只是那个能给他家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带走了房间本来洋溢着的温暖，也带走了他的活力。

　　这空荡荡的房间，冷得刺骨，黑漆漆的，静得让人心慌。

　　卧室内，顾如空只开了盏台灯，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风雨声。

　　就算以前听不见，他也不曾害怕这种孤寂的环境，现在仅仅是一点点的风雨声，他就害怕了吗？

　　对自己的胆怯，顾如空自嘲一笑，想起哥哥走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游乐场，去了海边看日落，日出，夕阳很美，日出很好看，其实那个时候虽然是夏天，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冷，不过，有他在，他感觉就不冷了，而且冷了他总会把他抱在怀里，他感觉到他的胸膛在颤动，他知道，他那是在说话，可惜他听不见，他却能感觉到，哥哥的声音，一定很温柔很温柔的。

　　只可惜他听不见，直到他做了手术，醒来后哥哥就走了，除了一部手机，他没留下什么，也没能听到哥哥的一声再见，他只能想象着他的声音，一定！一定很好听。

　　床柜上摆着他们在摩天轮上接吻的相片，他特意去洗的，虽然很模糊，大概的轮廓却是清楚的。

　　照片上高大的哥哥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抱着他，哥哥坐着也比他高许多，所以哥哥是低着头吻他的，照片只能拍到哥哥的侧脸，哥哥低垂着的眼睛，长又浓密的眼睫毛弯弯的像微笑的月牙，眼神又是那么地温柔。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感受，心跳从不曾跳得那么快，脸颊，耳垂都热热的，脑袋发热嗡嗡地想，一片空白，来自哥哥的温度，他紧张，害羞，幸福，兴奋，欣喜，那时候真的很美好，他当时只有一个念想——哥哥回应他了。

　　顾如空抱着相册，走到窗前遥望，外面的路灯是橙黄色的，照亮了路面，却照不到路边那被风吹得摇摆舞动着的树。

　　风真的好大，还漂盆着雨，雨越来越大，风也刮得越厉害，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只有几辆摩托小车驶过，留下几声车声，很快又被风雨声刮走。

　　冷风吹过顾如空的身体，吹乱了他的头发，吹红了他的眼睛鼻子，他觉得冷，却不想回被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纤细修长的手轻轻地抚着相框是冰冷的玻璃，双眸无焦距地看着摇摆着的树枝，树叶沙沙的声音抚平了他内心的恐惧，却为添置多一份孤单。

　　顾如空心里一酸，他已经站了半个钟了，却等不到那人来抱他，抱着他回被窝，他喜欢看下雨，更喜欢看有刮风的雨天，然后站在窗边，哥哥就会无奈又生气地抱他回温暖的床上，抱着他，给他盖被子，然后摸着他的脑袋，就那样静静的，暖暖的。

　　现在每次下雨，他都站在这里，却不会有人抱他回温暖的床上，把他冰冷的脚板夹在大腿间，把冰冷的手放在哥哥温热的肚子上，然后那双温暖宽大的手把他的手包起来，不一会他就暖和了，那个时候他睡得很香，不怕做噩梦，因为哥哥说，他会把小空所有的噩梦都给打败，不让恶梦欺负小空。

　　他不是乖孩子，来S市不久，一次他任性想要去淋雨，哥哥不同意，他就偷偷跑出去，结果迷了路，淋湿了一身，一个人狼狈地蹲坐在取款机下，抽搐着流泪。不久后就看到哥哥撑着伞向他跑来。

　　雨很大，哥哥也淋得差不多，他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哥哥很生气，看到他之后却无奈地笑着。

　　哥哥蹲在他面前，笑着勾了下他通红冰冷的鼻间，他听不见哥哥说什么，却看得懂他说了什么，他一定是说：傻瓜。

　　最后哥哥把他背回家，他撑着伞，呆呆地看着哥哥湿了的头顶。回到家他才发现哥哥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但哥哥最先做的事是给他洗了个热水澡，让他躺床上睡觉洗澡。

　　隔天哥哥就感冒了，他却一点事也没有，他很愧疚，于是他就更乖了，哥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切以哥哥为天，以哥哥为地，哥哥却说他不需要那么乖，只要他开心开心，健健康康的就好。

　　再然后，哥哥就病倒了，那天他想，或许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哥哥的昏迷，躺在病床上不不省人事，无论他怎么呼唤着哥哥，哥哥都没回应他。

　　那时的他害怕极了，他才发现哥哥对他有多么地重要，哥哥是他生命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精神的支柱，他生活的希望，他世界的温暖，他无法想象没有哥哥的他会是怎样的。

　　尽管所有人都说哥哥没事，他依旧固执地守在床了边，直到哥哥醒了，其实也就一夜的时间，他却也感冒了，哥哥一直说他傻瓜傻瓜，他却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甚至希望哥哥多叫他几声傻瓜。

　　“哥哥，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会给他们讲睡前故事，我们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我只有你，哥哥，你回来后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吗？”纯真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瞬间又消散了。

　　没有回应，只有无尽的沙沙声，呼呼声，小车摩托呼啸而过的声音，顾如空眼中蓄满了水光，却坚持着不掉落。

　　“哥哥，摩天轮上，你是回应了小空对你的感情吗？你也是爱小空的吗？哥哥，小空想要当大明星！哥哥，也会支持小空的，对吗？”顾如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期盼，他笑着笑着，眼睛却花了。

　　“云之哥说歌坛很黑，小空知道的，小空会保护好自己的，哥哥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喔！你要是过得不好，小空会生气的，也会心疼的！所以哥哥一定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所以……”

　　顾如空哽咽着，沙哑的声音脆弱无助，他抱紧了相框，一分一分地抱紧，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他缓缓地跪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双眸紧闭着，泪水划过脸颊，从滚烫到冰冷，只是一瞬间的事，外面的风雨声，沙沙沙响得更大声……

　　“所以……哥哥你不会忘了小空，你会回来的，你还是爱着小空的，对吗？”

　　我爱你爱得卑微，爱你爱得小心翼翼，即使我听不见，看不见，说不了，我也想坚持地爱你，想表达出来，想让你知道，即使这份爱不会得到你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