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曲

豫常在失宠已有半个多月了，她过惯了得宠的日子，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听闻她日日派人守在永和宫边上的长街上，企盼着圣驾经过。

这日，皇帝去探望太后，途经永和宫。永和宫的人得了消息，忙报给豫常在。豫常在欣喜若狂，她简单理了理发髻，清了清嗓走到庭院中便开始唱了起来：“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人鬓长。奠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豫常在轻轻哼唱，歌声悠悠荡荡，情意脉脉，回荡在永和宫的朱墙红壁之下，袅袅回旋无尽。

轿撵上的皇帝眉头一皱，他挥挥手，李玉立刻命人落下轿。皇帝背着手走近了些，眉头凝的更深了几分。那歌声，直直挑起了皇帝心底的隐痛。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豫常在听到了皇帝的怒吼：“你在胡唱些什么？”

豫常在惊得手中的象牙玉梳也落在了地上，慌忙伏身跪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喝道：“哪儿学来这些东西？好好一个蒙古女子，学什么唱词？”

豫常在慌慌张张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见皇上喜欢听炩嫔唱昆曲，又雅好词曲，所以向南府学了这首曲子。臣妾，臣妾…”

她讷讷分辩，正在精心修饰中的面庞带着茫然无知的惊惶露露在皇帝眼前，也露出她真实年纪带来的眼角细细的纹路和微微松弛的肌肤。

再如何用心遮掩，初老的痕迹，如何敌得过宫中众多风华正艳的脸。何况是这样新妆正半的脸容，本就是半成的俏丽。

皇帝厉声喝道：“什么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朕是年近四十，但你也是年过三十。难道嫁与朕，便是委屈了你了么？”

豫常在惶惶然，正仰起面来要申辩，皇帝狠狠啐了一口：“别人想着要年少郎君也罢了，凭你都三十岁了，朕是看在大清数位皇后都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分儿上才格外优容与你，却纵得你这般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李玉在旁跪劝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气得喉中发喘，提足便走，只留豫常在软瘫在地，嘤嘤哭泣。

皇帝气冲冲走出永和宫，正遇见宫外的宸姝，不觉微微一怔：“宸姝怎么来了？”

宸姝的眼里柔意十足：“臣妾方从茶库过来，选了些六安进贡的瓜片，是皇上喜欢喝的。谁知经过永和宫，听见里头有人唱这首曲，不觉便停住了。”

记忆牵扯的瞬间，皇帝脸庞的线条慢慢柔和下来，缓声道：“这首曲，是你当年最爱听的。”

宸姝微微颔首，隐隐有泪光盈然：“是臣妾初嫁与皇上时，皇上教给臣妾的。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所以臣妾画眉的时候，总记得当年皇上为臣妾描眉的光景。”

有轻风轻缓拂面，记忆里的画面总带着浅粉的杏桃色，迷迷蒙蒙，是最好的时光。她微微黯然，眼眸湿润道：“原来如今，豫常在也会唱了。”

皇帝的脸色沉了又沉，急忙辩解道：“她不配！”

他伸出手引她并肩向前，“这首曲朕只教过你。除了你，谁也不配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