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安分

金玉妍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过世的。金玉妍失宠，伺候她的宫人们自然疏懒了许多。到了夜间时分，才有人发现她早已没有了气息，像一脉薄脆枯叶，被细雨掩盖。

似乎是预知到了死神的来临，玉妍难得地穿截整齐了，梳洗得十分清爽干净，还薄薄地施了脂粉，犹如往常般明媚娇艳。她换了一身玉氏家乡的衣装，玫红色绣花短上衣，粉红光绸下裙，梳了整整齐齐的一根大辫子，饰以金箔宝珞，一如她数十年前盛宠时的装扮。

伺候她最久的丽心来宸姝宫中报丧，哭泣着道：“晌午过后，主儿就命奴婢替她梳洗。奴婢还以为主儿是听了奴婢的劝，终于想开了。谁知道梳洗完了主儿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到了傍晚咱们送晚膳进去时，才发现主儿已经没气了。”

宸姝听罢，心中没有了想象中的快意，反倒有些闷闷的。半晌，她才缓缓问道：“嘉妃去的时候可安静么？”

丽心哭道:“很安静，如同睡去了一般，脸上还带着笑。”

宸姝静了片刻，轻轻摆手:“去禀告皇上吧。好好说，就说嘉妃去得安乐。”

丽心抽噎着退下了。宸姝缓步走到窗前。宸姝想起了初见玉妍时，她那副肆意骄傲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

今年的春日本就寒冷，又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愈加让人心情抑郁。次日清晨，皇帝的圣旨便传遍了六宫。说是追封嘉妃为皇贵妃，赐谥号为淑嘉。

宸姝讽道：“金玉妍一生贤淑，皇上选的这个谥号是再贴切不过了。”她心头冷笑，没成想皇上竟也是那般嫌弃嘉妃，嫌弃到要拿嘉妃的身后来做个笑话。

春日渐离，近来敬事房的记档上屡屡出现的“豫嫔”的载录。纸页翻落，宸姝心存狐疑。

晞月凑过来瞧了一眼，冷哼道：“宸姝还有所不知吧？豫嫔太会拔尖卖乖，有几次明明是恪贵人在养心殿伺候，可是豫嫔也敢求见皇上痴缠，惹得恪贵人待不下去，自己走了。”

宸姝蹙眉：“有这样的事？本宫怎么不知？”

晞月摇首道：“恪贵人是个心气儿高的，也不屑同豫嫔争宠。出了这样的事也伤脸面，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吧。我也是听与恪贵人交好的颖嫔说的，这才隐隐知道一些。”

“说来豫嫔已然年满三十，竟还能如此受宠，当真稀奇。”宸姝咋舌道。

晞月拨着指尖上凤仙花新染的颜色，那水红一瓣，开得娇弱而妩媚。她轻轻翻了个白眼，鄙夷道：“狐媚子罢了，哪里值当放在心上呢？”

宸姝细细的眉尖拧了一拧，仿佛蜷曲的墨珠。尚未来得及说话，只听晞月又哀叹道：“我瞧着那豫嫔像是不大安分的模样。”

宸姝盯着晞月红艳的指甲，喃喃道：“她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当然不肯安分了。更何况赛桑王爷留着这个宝贝女儿到了三十岁，必定是有大用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