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天伦之乐

天光敞亮时分，宸姝便起了身。正对镜理妆时，福瑾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守在一旁道：“启禀主儿，皇上把阿箬交还给了娴嫔，说是任由娴嫔处置，也要以儆效尤，告诫宫中的奴才们，不许再欺凌背主。”

“人已经在翊坤宫的院子里跪着了。只是有一样，阿箬发疯似的辱骂娴嫔，皇上已经吩咐奴才给她灌了哑药。”

宸姝眉心一跳：“哑了？” 遂而冷笑一声，心想道：哑了，那自然是再问不出什么了。皇上这般急切，想来是不想再让娴嫔查下去了。

晚些时候翊坤宫那边才放出消息，娴嫔赐了阿箬猫刑，听的宸姝也是一阵的反胃，便挥了挥手，让福瑾下去了。后来也只是听闻了娴嫔的翊坤宫中闹了鬼，闹了好大的动静，此后，阿箬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到了春日。嘉嫔因着永珹讨皇帝喜欢，再加上她的性子妩媚娇俏，雨露之恩便也多些。到了春来属国来朝之时，皇帝便晋了她的位分，封了嘉妃，又晋了娴嫔为娴妃，婉常在为婉贵人，魏常在为炩贵人。

时间过得极快，仿佛晨起梳妆描眉，黄昏挑灯夜读，枕着天黑，等着天亮，旧的时光便迅疾退去，只剩下的新的日子，新的面孔，唇红齿白的，娇嫩地鲜妍地过去了。夏日里，纯妃又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六阿哥永瑢。如此一来，绿筠便成了宫中生育皇子最多的嫔妃，即便皇帝一向对她的眷顾不过淡淡的，为着孩子的缘故，也热络了不少。连着太后也对绿筠格外另眼相看，对皇孙们也是关爱备至。

这一日皇后亦往钟粹宫中看望，钟粹宫的院落静静的，宫人们皆是垂手侍立，一声不敢言语。为首的太监见了皇后进来忙道：“皇后娘娘，皇上来了，在里头陪着主儿呢。”

皇后微微颔首：“本宫亦去瞧瞧，不必通传了。”

宫女们打起帘子，皇后才踱进殿中，隔着挽起的珠绫帘子，正见乳娘抱着六阿哥，屈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尚在月中的绿筠。苏绿筠唇边满是恬淡和美的微笑。皇帝正与她头并头，一同逗弄着孩子。寝殿中的气息宁静而甜美，是真正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此时，无论谁走进去，都会显得那样突兀而局外。

皇后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深秋的黄叶即将被风带落前薄薄的挣扎。她默然转身，再度提示宫人无须通禀之后，疾步离开。

皇后回到长春宫便有些闷闷的，莲心以为她是要午睡了，忙铺好了被铺，点上了安息香便告退出去。皇后见素练仍旧依伴在侧，不觉郁然感伤：“瞧皇上陪纯妃那个样子，好像又回到了本宫刚生永琏的时候。那时候，真是好啊！”

素练忙道：“纯妃怎么能和娘娘比？娘娘生二阿哥的时候就是福晋，纯妃现在也不过是个妃位，还是汉军旗出身，拿她比娘娘，也不怕折了她的福！”

皇后的苦笑带着凄冷的意味：“有什么不能比的？纯妃如今有亲生的两子一女和一个养子，而本宫膝下孤苦，只剩下一个公主。纯妃的福气，在后头呢。”

素练大是不满：“纯妃的福气还不是因为娘娘宽宏庇佑？说来，娘娘实在不该让她生下这些孩子的。像娴妃那样，一笔子干净了多好。”

浓翳的阴郁积蓄在皇后眉间，久久不肯退散：“纯妃家世低，是汉军旗出身，又不大得宠，性格也温顺胆小，比不得娴妃身份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