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14

张执没理她，捏着她的手一寸寸前行，自腕骨到虎口，自指根到指节，一丝一厘都不放过的磨。

　　他的头发并不是现下流行的短寸头，稍长黑色的额发软塌塌的耷拉在额前，剑眉下睫毛颤巍巍的抖动，黑而亮的眼瞳专注的盯着一点，再配上那略微软化的清秀面容，可称得上一句秀色可餐。

　　可惜吴关早上包子吃的很多，一点都不饿，活活浪费了这送到面前的美色，鬼哭狼嚎的破坏气氛。

　　“你你你……轻！轻点！”吴关捧着自己的手哆嗦着。

　　也许是因为看的太多了，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同样没打动张执，他一个“不小心”手抖，粗糙的硬砂纸碾磨过没了厚茧保护的嫩肉，疼的吴关差点当场飙泪。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牙关，生怕一个不小心叫出声。

　　松原酒店三教九流之徒众多，人来人往既能遮盖一些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也会发生突发状况，人多口杂揭露一些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　　

　　“你就作吧。”张执恶狠狠的说：“迟早有一天作死你！”

　　一只手搓完，吴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的，虚弱的说：“你别废话了，那个坐堂大夫找到没？找到给我……拿只笔，我写句话给他。”

　　“枪、炮、粮食，香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张执捏着吴关的指节，将她疼到缩成一团的手掌强硬掰开，毫无人性的磨去茧子，在白皙掌心冒出的血水下一点点前行到白净指尖。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十指修长，指尖圆润。

　　张执心想，这双手不该去拿枪挥棍，应该焚香抚琴，或者在灯下捏着根针绣花。

　　“张执你别公报私仇，你……你快点。”

　　实在是太疼了，吴关压着嗓子说完，不断吸气，手抖得厉害，连呼吸都粗重几分。

　　张执知道她疼的快到极限，也没墨迹，手下动作快到极限。

　　吴关又说：“你看清些，万一没磨完我还得再遭一回罪。”

　　“慢了你嫌疼，快了你又担心我磨不好，你说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张执哼道。

　　吴关咬牙，几乎要哭出来。

　　好不容易熬过这磨人的酷刑，毛巾沾着温热的水洗去指掌间的污秽，吴关还没喘匀一口气儿，又到了上药时间，冰而凉的药膏涂抹在火辣辣的伤口，无端滋生出几分痒意，可别说挠一挠，就是碰一碰也能尝到直达心底的痛意。

　　“怪不得常人都说十指连心。”吴关尽力张开双手五指，怕药膏起作用后她的指节连在一起长，到最后还得再弄裂重新再长。“这痛每每尝到都觉得痛不欲生，习惯不了。”

　　“你会习惯的。”张执幽幽的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

　　吴关无奈的说：“疼痛这种东西，就算是磨到死，也习惯不了啊。”

　　这话题再怎么接下去也说道不了一二三来，张执也不喜欢念叨什么大道理，随性转了话题，“你和你哥的事儿……”

　　话说到一半他就想打自己嘴巴，你说说说什么不好，非得拿刀往吴关心窝里扎。

　　也许是这时候身体上的疼痛压过了心理上的疼痛，吴关惊奇的没科插打诨糊弄张执，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还是老样子，他说他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我。”

　　默了默，张执说：“我辈儿郎当如此。”

　　国难当头，自当将这血肉之躯奉献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