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咒胎戴天（其之二）

　　看着虎杖伏黑和钉崎，伊地知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每天接触的都是高专的学生就好了，面对他们时，他永远都是那个冷静从容，脸上看不到一丝慌张的辅助监督。

　　比起在五条悟的压迫力与协会高层的谩骂之间生存，和学生相处才能让他真正体会到作为教职人员的幸福，能够感叹一下选择这个职业并没有错。

　　这样一想，之前觉得虎杖那小子把连帽卫衣穿在制服里面并不合身这一点似乎都能接受了，这三个人看起来莫名的可爱了不少。

　　伊地知也下了车，半握着拳头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依旧面无表情，“我们的「窗口」大约在三小时前确认了咒胎的出现，在避难行动完成将近九成时，对现场情况进行了整个的封锁，受刑院第二宿舍的五名人员目前仍与咒胎滞留在同一建筑内，咒胎如果生长为完全形态，估计会诞生出特级咒灵。”

　　虎杖看看伏黑和钉崎，又看看伊地知，还是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那个…我还不知道窗口是什么意思，而且咒灵等级是怎样划分的啊？上次和千奈还有前辈去解决特级荒御魂时就忘记问了…”

　　钉崎一脸‘你是白痴吧’的表情看着他，伊地知抬手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的开始解释：“‘窗’是指能目视观察到诅咒的高专相关人士，但是并不是咒术师。”

　　虎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继续认真的听着他后面的话。

　　“至于咒灵等级，那我就用笨蛋都能明白的方式来说明一下吧，假设普通武器对它们有效的话，首先是4级，木质棒球便能轻松搞定，3级的话，有手枪勉强能放心，2级，散弹枪也不能完全解决，1级和准1级，战车也很难对付…”

　　说到一半，伊地知的目光转向三个人，“而特级的话，集束炸弹地毯式轰炸也没有用，这下你明白了吧？”

　　并非是他用词太过于夸张，这只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而已，眼下的状况的确是棘手的。

　　“那…特级，难道不应该是派遣相关的咒术师来进行拔除吗？”虎杖又问了一句。

　　伏黑叹口气，“今天的任务本来应该是五条老师来解决的，但是他出差了，况且他本来就不是该在高专里闲着的人。”

　　“很抱歉，这一行人手不足是常见情况，接下超出能力范围的任务也是家常便饭，今天是紧急状态，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确认并救出幸存者，遇到特级的话也只能选择逃跑或者——死亡。”

　　虎杖咽了咽口水，沉闷的天气里，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落下来。

　　几个人正在这边说着话，受刑院的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她看上去极为朴素，一手抓紧手中的背包，一手正在和阻拦她的工作人员推搡着，还不忘大声的喊道：“阿正呢？阿正在哪里？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阿正他还好吗？”

　　一旁的执行人员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不知道什么人在院内散布了毒气，目前我们只能告诉您这一点，请您耐心在外等候吧，我们的人会把他带出来的。”

　　虎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一位母亲这样焦急，他转过身看了看伏黑和钉崎，“惠，蔷薇，我们一定要把人救出来。”

　　两个人都是一副不想被他命令的样子，但是表情上却坚定了不少，“啊，当然。”

　　伊地知竖起两根手指，“遵循自己内心的恐惧吧，小心点进入，我要下‘帐’了，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浊污残秽，皆尽拔除。”

　　虎杖看着眼前逐渐变黑的环境，握紧了拳头。

　　伏黑双手结了个印，还是两个人熟悉的那个术式，“玉犬！”

　　他拍了拍这式神的头，“我们所处的地方距离住宅区比较近，‘帐’正好可以将我们隐藏起来，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果有诅咒靠近过来，它会告诉我们的。”

　　…

　　坐在废弃建筑的混凝土上面，看着面前的咒灵们全身燃烧着火焰，在空气中‘蓦’地爆开，最后碎裂成一块一块腐烂的血肉自半空中掉在地面上，少女藏在面具后面的那张脸，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只需要一个术式便可以轻松解决的二级咒灵，在千奈看来，让协会里面的闲散人员们来处理是完全正确的，而那群看似忙碌的家伙总是有很多并不合理的说辞，相比于拔除这些污秽之物，让那些一二级咒术师们吃点苦头说不定更有趣。

　　双手插在口袋中，从石块上跳到地面，千奈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一级咒灵，脚下一边用力地踩扁了某个二级的头颅，一边笑了起来，“让我们愉快的结束今天的任务吧！但愿你们能让我的血液沸腾一些！”

　　她压低身子向前跑着，在一级咒灵的中间不断地躲避着它们的攻击，这些家伙和之前的荒御魂不同，实力要厉害很多，大概是由于这个地方怨气聚集过重，导致接踵而来的咒灵都不弱。

　　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伤到，千奈扭过头看着地面上塌陷下去的大坑也有些惊讶，“呀咧呀咧，看来我也要认真对待一下了。”

　　说话间，少女的目光已然和先前不同，她解开脖子上佩戴的项链，展开后竟然是一条极为纤细的钢绳，这东西在她的手里变得比羽毛白线更为轻盈，她将一端在手中握紧，迅速将咒力注入其中，而攻击的一端则变得比刀还要锋利几分，笔直的朝着那群一级咒灵冲了过去。

　　“六爻咒法.爆杀千刃。”

　　只见那细钢绳像是无数把尖刀一般，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在咒灵的身体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不管它们是生长的怎样奇形怪状，说不清是不是手足和头，在这术式过后，全部四分五裂的迸溅开来。

　　千奈向后轻轻一跃，躲避着黑血的殃及，收回细钢绳，又重新将其戴回了脖子上。

　　随着一级和二级咒灵们的消散，原本笼罩在整栋废弃建筑内的瘴气也逐渐淡去，就连外面的天空看起来都澄澈了不少的样子。

　　她正在活动着肩膀和胳膊，突然从不远处响起了拍手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轻笑，千奈也不回头看是谁，丝毫没有要理会这人的意思。

　　“看来白狐小姐这生人勿进的气场果然不是谣言。”

　　听着这人的称呼，少女下意识的有些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才明白，想来是自己戴着这面具的缘故，是一个白狐的形象，协会方面，除了高层人员和五条悟，其他的咒术师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和样貌。

　　千奈甩了甩头发，转身就打算绕过他离开，完全无视了此人。

　　“别这么冷漠啊，你我都是十天干的成员，如果用普通人的词汇来界定，我们可是同事。”

　　“希望你要说的是有用的话。”声音被掩盖在面具之下，让她的形象更趋于神秘。

　　这是一个男生，头上两边的黑发被剃了个干净，只有头顶部分还留着，在后面还梳成了一个麻花辫，眉心长了个黑色的痣，上面似乎还有根毛，身高倒是不矮，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衣，怎么看怎么像变态。

　　光是这个长相就已经让千奈想给他头打飞了...再忍忍。

　　“我来只是希望你帮我个忙而已，这个废弃图书馆的麻烦虽然解决了，但是博多区的其他地方还充斥着诅咒的，我实力不济，一个人实在是解决不了，所以需要你的力量。”

　　话音未落，这男生只感觉到身体周围散发着一阵阵的热气，在这种环境下待的时间过久，会被这温度灼烧也说不定，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一圈的范围内遍布着岩浆一般的液体，整个人的脸色沉了又沉，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招叫炻骨玉，在我的控制下这熔岩可以变成任意形状，也能够使之流淌于地面，硬度、密度、饱和度、甚至是融化一切的温度都可以随意改变，普通状态下只是加入了咒力而已，若是将其改为术式攻击，破坏力说不定更加巨大。”

　　千奈解释着，对于这男生有些忌惮的表情十分享受，她走近他一些，声音中带着不可言状的戏谑，“哦哦对了，就在前几天，我还用这一招杀掉了一个特级荒御魂。”

　　“你...不用这样威胁我的，我...我没有...”

　　“十天干组织的咒术师都是经过协会认定的十位高手，彼此之间从不会在除灵任务上互相寻求帮助，这是规定，而你的咒力极弱，算你一个三级咒术师都是高抬了，所以...”

　　说着，那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烧到了男生的发辫上，“所以你应该是老家伙派来拖延我返回时间的，对吧？说，京都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老实交代的话，就把你的头发都烧个精光，顺便——”

　　千奈的语气中掺杂了几分笑意，看向男生的目光凌厉了不少，“把你也宰了。”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具体事情是什么，只是上面的人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留在福冈市，但是我偷听到了一些话，据说...据说是关于那个宿傩容器的，最近的任务中除了神奈川出现了特级咒灵，其他地方的暂时都构不成太大威胁，所以派出去的咒术师也没有几个，也就只有你和...”

　　男生看了一眼千奈，后者狠狠地瞪着他，“和谁？快说。”

　　“和...五条悟，高层的意思是只让你和五条悟远离京都。”

　　半晌。

　　那是一阵清晰的物体碎裂的声音，这座本就岌岌可危的建筑此刻似乎正面临着毁掉的风险，千奈愤怒的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挥向了后面的墙壁，砖块混合着钢筋和玻璃四下掉落。

　　趁着她和哥哥不在，就想要杀死悠仁吗？

　　看来，她最近是让协会的高层们过得太过于舒适了，不过也对，毕竟干掉这群老家伙总要找个理由才好。

　　...京都，一小时前

　　不同于‘帐’所带来的效果，受刑院宿舍内部似乎更为阴暗冰冷，三个人进入到了结界中，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印象中的宿舍构造，这个建筑两边是有些扭曲的楼体，连接它们的是一些恶心的管道，上面还有延伸出来的小型长管，歪歪扭扭的像是几条蛇一般盘踞着。

　　虎杖张大着嘴巴，被看到的一切惊到了，“这是什么鬼！不应该是两层楼的宿舍吗！”

　　钉崎反倒是冷静了许多，“你小点声，这叫跃层式公寓。”

　　“不对，你们仔细看...”伏黑指着那些弯曲的管道和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继续说道：“这是用咒力开启的生得领域，我成为咒术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势的，对了！”

　　他猛然的回头，“门呢？”

　　两个人同时转身去看，走进来时的楼门此刻已经被管道完全封锁，“门不见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刚刚从这里进来吗？”

　　伏黑蹲下身子摸了摸玉犬的头，安慰二人，“没关系，这小家伙记得出口的气味。”

　　听着同伴的语气还算稳定，虎杖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果然，没有惠在是不行的，还是你最可靠了，多亏有你，这下里面的人有救了，因为之前的我也是被你所救的啊。”

　　伏黑别扭的转身，“好了，走吧。”

　　...

　　如果说刚进入生得领域时的心情用一个词来说明的话，大概就是紧张，担心的并不是性命之忧，而是能否把人救出去，而现在——

　　虎杖看着前方倒在血泊中的三个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开始在他身体周围蔓延，人质的死亡带来的心灵冲击实在是巨大。

　　“看这情况，这特级咒灵很难对付，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虎杖走到尸体旁边，看着其中一人衣服上的名字贴，上写着：冈崎正。

　　“我要把这具遗体带出去，这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虽然死了，但是脸还算完好，死不见尸的话，作为家人是无法接受的吧？”

　　“我们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况且任务内容只是要判断是否有伤亡并救出活着的人...”钉崎似乎并不认同虎杖的决定。

　　伏黑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认清形势，我们还有两个人的生死需要确认，先别管遗体了。”

　　虎杖挣脱了他的手，“可是，我们进来的门已经消失了，这样看来走过的地方都会变得和之前不一样，回头就没路了，之后也没办法回来，不是吗？”

　　这家伙...执拗的完全不是地方！这种所谓的‘正义’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会演变成害了所有人的导火索，他根本就不了解生得领域的恐怖之处，在这里待的过久，所有生命体都会逐渐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笨蛋！你犯一根筋的毛病也要给我看看时候！我可不是让你之后再回来带他们出去，而是让你不要管！”

　　热血上头，一些难听的话也控制不住的说了出来，“本来我就不是很想救这些人出去，死了的我就更不会理会。”

　　虎杖愤怒的抓住了伏黑的衣领，“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受刑院，现场的各种情报都会在事先公开透露给咒术师，冈崎正，无证驾驶，撞死了放学途中的女童，而且还是两次无证驾驶致人死亡，你的理想是立志要救更多的人，引导他们得到正常的死亡对吧？但是如果你救下来的人将来杀了别人，你会怎样想？”

　　虎杖抓着他的手甚至在颤抖，他大吼，“那你，为什么在仙台那次要救我！既然注定要做这么无情的咒术师，干脆在一开始就不要给我活下去的希望就好了！说着这么笃定的话，惠，我问你，难道当时的你也能确定我的未来吗！我看你这家伙根本就是不想...”

　　钉崎在一旁大声的劝着二人，“你们两个人快停下来不要吵了！我们在这里起内讧有什么用，要吵的话也要搞清楚时间和...”

　　毫无声息的瞬间，地面上的一道黑影便吞噬了钉崎，整个人消失不见。

　　伏黑惊讶的险些说不出话，扭过头看到自己的式神也已经被嵌进了墙里，他面对着虎杖，推了他一把，“玉犬也没能察觉到诅咒的气息...不好，悠仁，快跑！之后再把蔷薇找回来！”

　　最后一个字眼还含在嘴里模糊不清，一种压迫感便朝着二人袭来，身体像是被凝固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就连转身的力度似乎都被抽离。

　　“不会错的，这就是那个，特级咒灵。”

　　伏黑用余光观察了一眼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咒灵，它张着嘴巴，比人类大出几倍的牙齿暴露在外，头顶上几道泛黑的纹路上长着四只眼睛，身形比两个少年还要大出一倍不止。

　　“糟糕，身体...动不了了。”

　　虎杖颤抖着手去尝试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屠坐魔，“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

　　刀刃和刀柄摩擦着的同时，一道寒光在二人眼前闪现，刹那的间隙，刀身断为了几截，声音清脆的异常刺耳，猩红色在突兀的跳动着，掉落在地上的除了那半把刀，还有...

　　虎杖的手。

　　残败的伤口处正在冒出汩汩的鲜血，出血量触目惊心，冷静如伏黑惠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双腿站在原地快要消失了力气。

　　“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