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分离

是啊，哪吒，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敖丙攥紧了手中的盒子。

　　盒子里面的魔丸好似一颗生机蓬勃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从看见哪吒的那一刻开始，跳动得愈加有力、愈加疯狂，一直诱惑着自己。

　　也许有办法毁了这魔丸吧。

　　敖丙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样想着。

　　如果毁了魔丸，说不定自己和哪吒又能像从前一样了。毫无芥蒂地...不，各怀心事地在海滩边踢毽子。

　　自己又不是非得需要灵珠不可的...

　　敖丙轻轻拍了拍盒子顶部，像是轻拍一个哭泣婴孩的背部，软声细雨地去安慰。而这一动作最主要的，还是敖丙用来安慰自己的。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个动作，能让敖丙静下心来。

　　他经常这么安慰自己，在遇见哪吒之前，在海底龙宫之时。

　　他会蜷在父王身旁的崖石上，侧躺着，右手抱在胸前，轻轻拍打自己的左臂。

　　小时候，被师父训得重了，他还会抽抽搭搭地撒娇似的趴在父王脖颈上抹眼泪儿，然后将尾巴抱在怀中。

　　父王这时会给他讲些千年前，自己带领东海龙族翱翔天地、畅游江海、所向披靡的光辉岁月。看着各个同族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当年英勇，沉重锁链的扯动声、撞击声震耳欲聋时，小敖丙总会停止哭泣，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呆滞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让时光重现。

　　偶尔表现得好，师父也高兴时，师父才会允许他枕着自己柔软的肚子入睡。师父大而沉的爪子会压在他的肩头，压得他不好转身，但敖丙也不会去拒绝这份温情。

　　这都是他最最珍贵的记忆。

　　除此之外，他一直都是自己哄自己入睡的。

　　可这样的场景毕竟太过珍贵，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他没向父王撒娇几天，就明了诸多事理，理解了自己身上背负的是龙族所有人的期待，明白了每一双看向他的双瞳里殷切的期望。

　　他往来凡尘与海底，顺手带回来的人间烟火气，每每，都能让同族沉醉。

　　他一次又一次地发誓，要将他们带离。

　　如今自己让族人和父王伤透了心，何去何从无从所知，谈什么报答？谈什么英勇无畏？谈什么光辉重现？

　　他无法恨父王，无法恨师父，无法恨同族，更无法去恨哪吒，他只能恨自己。

　　敖丙独行海面。

　　“哪吒，去封神之战吧。带着我的心愿一起，封神登天，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

　　哪吒到底是最听敖丙的话。

　　几“头”太乙真人都拉不住的哪吒，只因为敖丙的一句话，就肯乖乖地回家来，虽然是垂头丧气极不情愿的。

　　“娃儿，你干啥回来了？”太乙真人似乎是完全没料到还能见到哪吒一样，醉醺醺地打着酒嗝，眨巴眨巴眼睛。

　　哪吒对着山河社稷图一屁股盘腿坐到地上，臭着脸，瞥了太乙真人一眼。

　　死胖子，就知道喝喝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太乙真人完全没注意到哪吒的脸色，继续道:“是被敖丙娃儿给呛回来了吧？我就说，他是妖龙嘛，心里装的事儿多。你一个山河社稷图里长大的瓜娃子，啥人啥事啥情况都没遭遇过，指定不是他的对手。反正我是看出来了，那娃娃，心里藏着掖着的本领多着嘞。”

　　“你看出来了，你啥都看出来了！当初申公公调换两颗珠子的时候你咋没看出来？！还不如当初早点毁了这两颗珠子，非要搞什么灵珠降世，搞出这么一摊子事。”

　　太乙真人看到哪吒额头上灵珠的印记一直在闪着亮光，稍微有些庆幸。

　　灵珠子毕竟是灵珠子，即便遇上哪吒这么个暴脾气，也是君子报仇，只动口不动手。

　　“那个敖丙，都跟你说啥子了？”

　　“他让我去封神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