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灵珠

哪吒看着敖丙上升到与自己同样的高度，他终于看清了敖丙脸上的笑容。

　　这大约是敖丙来到山河社稷图后的第一个笑容。

　　但是敖丙笑得太灿烂、太释然、太无畏，反倒让哪吒隐隐觉得不妙起来。他看着这样的敖丙，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是惶恐、是害怕，似是要有什么不可预知结局的大事要发生。

　　“敖...敖丙？你想做什么？”哪吒的声音打着颤。

　　“还给你。龙族欠你的，我竭尽所能还给你。”

　　“什么...还给我？”哪吒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一直在轰鸣，一股子尖锐的疼痛在里面横冲直撞，一片空白，“还给我什么？”

　　“哪吒，我知道，小小的偿还并不能抹去这三年里你受到的偏见和委屈，我也没脸求你原谅。灵珠本就应该是你的，我却据为己有......哪吒，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不想你唯一的朋友是一个以不义手段盗取了你一生高光与幸福的小偷。”

　　“你什么都不用还给我，敖丙！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灵珠、什么魔丸，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等我重塑身体后马上就帮你取来千年寒冰，敖丙！敖丙！”

　　哪吒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敖丙决心已定，任凭什么都无法更改其意志。

　　当日两人交手，敖丙心绪不宁，不幸落败，哪吒非但没有相逼，反而对他说了一段“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之类令人振聋发聩的话。

　　如果说，哪吒的“不由天”是拼了命也要以魔丸转世之身对抗既定命运。敖丙想，那么自己的“不由天”便是放弃灵珠，放弃家族期望，放弃三年来日日夜夜单调重复枯燥的练功成就。

　　当他选择奔向天劫，挡在哪吒身前时，他仿佛救世主一样英勇无畏、慷慨赴死。

　　实际上，那不仅是为了哪吒，更是为了在当时那样绝望且无后路的情况下给自己一个了断，用一种颇为极端的方式逃离身后的一堆烂摊子。他没有信心，更没有勇气去面对师父、父王和龙族同胞。

　　这一次，也是如此。

　　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逃离自己不擅长的两难选择。

　　虽然死亡并不能替他解决任何问题，但至少这难题，无需要他来解决，无需要他来操心担忧。

　　敖丙闭上眼睛，缓缓张开双臂，周身光芒更盛，额间印迹转淡，催使灵珠从自己体内逐渐脱离出来。哪吒体内的魔丸也是，在太乙真人的法术操控下，逐渐从他的魂魄中分离出来。

　　哪吒被乾坤圈和法阵控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敖丙和太乙真人同时运功，什么都做不了。

　　他心慌得厉害，眼泪如何也控制不住，语无伦次地怒吼：“敖丙！你若是再不停手，我以后便再也不认你这个朋友，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师父！师父，求求你停手吧！我保证，我再不会胡作非为了！我保证，我从今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哪吒，为师也是为了你好。”

　　灵珠和魔丸彻底从两人体内分离出来，两人也昏睡了过去。

　　太乙真人一挥拂尘，灵珠融入哪吒体内，接着念起咒语催动法阵，让哪吒的魂魄钉刻在重塑仙身用的藕莲上。

　　随着哪吒周身火焰的消退，年少英气的脸庞显露出来，眉目间的戾气消减不少，使得他整个轮廓都温和起来。跳动的火焰也没那么热烈灼人，额间灵珠的印迹显现，格外得耀眼，总觉得与火属性的哪吒格格不入。

　　“若是灵珠从来都在哪吒身上的话......”太乙真人摇了摇头，将魔丸收到宝莲中，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往事不可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