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你在就还好。
“死人考验活人。”
2020年9月15号
中午11:21
“我们一会儿就在前面的加油站落脚好了，大家都尽量不要下车，也不要单独行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接着出发。”杨九郎拿过对讲机说。
一上午还没走过路程的三分之一，许多道路都堵了，就要重新看着地图艰难地绕，四辆车，一半的时间用在走回头路和掉头上。
“我要上厕所。”王九龙哼哼，“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张九龄面不改色目不斜视，“敢弄车上我就杀了你喂丧尸。”
王九龙转过脸去看他，一个侧脸，绷的紧紧的盯着路面和前面车车屁股，本来是圆咕隆咚的腮帮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多少瘦了点，现在是棱角分明的腮帮子，不错，一样的帅。
“倒也不至于。”他讪笑一声，他现在在张九龄面前没什么底气，虽然一直也没什么底气。
“呵。“
王九龙倒也没有真的多么憋的慌，只是这一路上他试图跟张九龄说话都被两句话把天聊死，这实在是真的憋得慌。
元元的小脑袋在后面狗狗祟祟，黑眼睛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似乎无法理解人类之间的复杂感情。
四辆车一辆接着一辆往乡村加油站里面拐弯，九月份中午的北京还是火一样的天气，不敢开窗也不敢开空调浪费油，杨九郎的汗珠子一颗一颗的淌进他捂得严严实实的的衣领子里面。
他也不敢让张云雷帮他擦汗，快溜进眼睛里就用手背抹一把。
加油站人不多，活人没有，丧尸有几个，四周有墙，商店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杨九郎仗着自己开的是武装警车，就跟在游乐园里面玩碰碰车似的，照着丧尸就碾了过去，吓得后面跟着的孟鹤堂一梗。
副驾驶上面的张云雷也跟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现在换个车还来得及吗？
之前冲破包围圈是一回事，这追着人碾又是一回事，杨九郎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活像只金毛忽然基因突变成藏獒。
“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还剩几个卡着死角车过不去，杨九郎找空地方停下车，从后座上抓过来特警的头盔和面罩，“等一会儿我回来接你你再下车，知道吗？千万别自己行动。”
“知——道——啦——你怎么比我姥姥还碎叨？“张云雷翻个白眼，他看起来像是那么不惜命的样子吗？笑话，就是你死外面我都不会出去的。
也不能说完全不会，也许能舔个包什么的。
杨九郎下车的动作跟豹子一样，反手把车门关紧，踩着车前盖翻上车顶，靴跟跺在车顶上让乖乖呆在车里的张云雷一缩脖子。
警察叔叔的手多少还是有点使不上力气，所以尽量不跟无知无觉的丧尸单打独斗，这边汽车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加油站里面的丧尸摇摇晃晃的往这边靠过来，杨九郎居高临下数人头，一个两个三个，大多穿着加油站员工的衣服，商店里面还有没有看不清楚，他犹豫了一下，朝着后车的孟鹤堂招了招手。
不得不说，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本以为孟鹤堂应当和张云雷水平差不多，却不想这位大明星拎斧子上阵，活像劈山救母的刘沉香，比起另外几只绝对属于可造之材，他现在心态差不多就跟他舅舅杨戬似的。
孟鹤堂消防斧早就放在腿上了，这玩意儿虽然沉了点，但是杀伤力相当有保证，而且算是半个长兵器，再加上周九良的复合弓，可以说是他们这帮人里面武力值最有保证的一家子。
在对付单个丧尸这方面，手枪和步枪必然是不如一把趁手斧子的，而且杨九郎还有另一重顾虑——毕竟，幸存者们，也开始逐渐走上街头了。
说实话杨九郎还有点儿羡慕他那斧子，至少不会溅一身血。
他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孟鹤堂已经和周九良联手解决掉第一只丧尸了，这应当是来加油的某个倒霉的司机，在加油的时候被已经变异的工作人员来了一个法式热吻，然后愉快的从人鬼情未了进化成百鬼夜行，现在被孟鹤堂的斧子砍断了半拉脖子，瞧这垂头丧气的，活像是失恋了。
真可怜，那就送那位呲牙咧嘴的工作人员一起去陪你吧，虽然两位都是男的，但是既然已经变成丧尸了，那我想性别应当也不是问题了。
话说孟大明星的斧子砍人真的毫无心理障碍啊，虽说这丧尸确实长得丑了点，但是就他这个适应速度，要是还能恢复正常社会，没准会上他们警局的潜在犯罪者监视名单之类的。
“我去商店里面看看。“杨九郎打了声招呼，拉开加油站后面的商店门，从玻璃看进去似乎是没什么人的，有打斗的痕迹，货架倒了两排，玻璃水之类的东西撒的满地都是，看起来像是有丧尸在这里进行了一番追逐战，杨九郎抬手在玻璃上面敲了两下，“有人吗？还有活着的吗？不好意思？我拿点东西啊？丧尸也出个声吧？”
一片寂静。
看来是没有。
杨九郎迈进商店，在货架上面扒拉两下，这么小的加油站里面没什么东西，也就是一些面包跟泡面，修车的工具倒是有点儿用处，带走带走，还有几箱矿泉水，杨九郎也没有拿很多，他们的车上本来就差不多塞得满满当当，这些用不上的东西留给有缘人也好。
检查一圈仓库跟卫生间，果不其然，没有活人，只有一具尸体了，杨九郎拿了块塑料布盖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面，轻轻叹了口气。
末世，末世。
“喝点儿水吧。”郭麒麟甩着手回到车上，陶阳递过来一瓶水，这让他想起来初中的时候一次郊游，那时候陶阳越过一个年级零两个班跑到他旁边，给他一瓶水，问他有没有后悔早上没听他的带点水。
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哟，这么客气？”瓶盖都拧好了，真贴心。
“郭老师开车辛苦。”陶阳笑眯眯的，他天生的好脾气，基本没见他翻过脸，“我跟你倒倒手？”
“不用，等下回的，我还不累。”郭麒麟一边喝水一边瞅着外面，这老有丧尸冒出来，弄的人也多少有点儿神经紧张，疑神疑鬼的，就跟看鬼片似的，就得盯着点，一不盯着就感觉背后会有东西冒出来的样子。
“行啦，别看了，还没进化到能打开车门的地步呢。”阿陶把他的脑袋扳正，“暂时还不能吃了你，放心。”
“不是不是。”郭麒麟却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没看错啊！真的有东西！”
“喂喂喂有人过来了有人啊！”
放在四辆车上的对讲机同时传出郭麒麟变了调的呐喊声，张九龄一把抓住想开车门的大白狗子，“你干嘛？”
“你终于理……不是，我去救我哥啊！”
张九龄没放手，指了指后视镜里面看到的后车情况，“你哥不用你救，你老实呆着。”
“啊？”
“是活人不是丧尸。”张九龄的眼睛要比他尖一些，敏锐地发现了造成郭麒麟鬼哭狼嚎的根源并不是丧尸袭击，而是从马路上一头冲过来的一辆有些破破烂烂的小轿车，应该是活人吧？那车虽然开的七扭八歪，但明显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是有智慧的生物在里面操纵。
杨九郎的声音也很快从对讲机传过来，“都别动，我去看看。”
这或许算得上是十号以后第一次跟幸存者接触？这会儿众人才猛然反应过来已经快一个礼拜没见过活人了，杨九郎既然说不让他们下来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几乎每辆车里面的人都相当好奇的趴在车窗上。
那轿车摇摇晃晃的开到加油站前面的空地上，吱嘎一声，熄火了，停了一小会儿，从里面下来一人。
抄着一根棒球棍的，是个年轻男人，杨九郎靠近之后发现后座上还有人。
那人看见杨九郎之后明显激动起来，“警察？你是警察？有没有水？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杨九郎犹豫了一下，把手上拿着的刚打开喝了一点儿的矿泉水递给他，那人可能也是饿的狠了，劈手夺过去仰头就喝，眼瞧着就要见底，从车的后面又下来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上来兜头就是一句，“你还有喝的吗？”
那女的更不客气，竟然瞄上了杨九郎后面的警车，直奔而去，杨九郎刚才给水的举动本来是出于奉献人民的本能，这下却又激发出他不许妨碍执行公务的本能了，他一步横跨拦住那个女人，“你等一下……”
“你干什么？”那女的反应比他还大，倒给杨九郎吓一跳。
“你们警察怎么回事啊！”杨九郎退了一步，有点儿不知所措，那人却更大声的指责起来，“县城那边都断水断电断粮好几天了，满街都是那种怪物，这正是需要你们警察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纳税人的钱养你们难道是养了一堆废物吗？“
之前喝水的那人终于放下一滴不剩的瓶子，瞥一眼京牌的警车，冷笑：“人家肯定是先紧着大城市，谁管你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啊。”
“你车上肯定有吃的吧？快拿出来，我们都饿了好几天了，还有信号，信号什么时候能恢复啊，你们什么时候去剿灭那些怪物？”那女的甩开杨九郎的手，自顾自的朝警车走过去。
“喂？”后面忽然传来梆的一声巨响，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却看见竟然是周九良，拿着孟鹤堂消防斧的柄一棍子砸在他们那辆本来就接近报废的车前盖上，给铁皮砸出一个大坑，站在他旁边的孟鹤堂无视了三个人很不好看的脸色，挂着十分冷漠的微笑说：“你们在碰我们的东西之前，问过主人了吗？“
“不是，那个，警察？”
“哦，真不好意思，这哥们就是捡了身装备，不是警察，你想多了朋友。”孟鹤堂耸耸肩，撒谎不着痕迹，杨九郎也默认了，没反驳，“你刚才喝了我们一瓶水吧，这时候水可比什么都重要啊，怎么地不得按照滴算？这一瓶水得有二百五十毫升吧，去了零头就算我们接济同胞，还有二百毫升，拿二百万来吧。”
“你有病吧？”
孟鹤堂也不废话，从周九良手里把斧子接过来掂了掂，“你试试？”
那人看看还沾着刚才杀丧尸的血迹的斧子，再看看自己毫无威慑力的棒球棒，明智的决定还是不要动手了。
那女的却突然尖叫起来，“啊！孟鹤堂！你是孟鹤堂！演《休洗红》那个！”
“哟？粉丝？那给你打个五折，一百万算了。”
不远处王九龙趴在张九龄肩膀上和他一块儿看后视镜，轻声感叹：“孟哥真黑啊。”
“闭嘴，你学着点。”
杨九郎有点儿不适应这心黑手狠的外交场合，只能安静的做个震慑的背景板，看着那几个年轻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能……”
“呵，开玩笑的，当然不是真的要你一百万。”孟鹤堂忽然画风一转，“现在一百万有个屁用，想要什么东西就老实点客气点，问什么答什么，要不搁这儿荒村野地的给你们喂了丧尸，我保证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你不是明星……”
“你们家世界末日丧尸满地跑了还需要精神娱乐生活？”
“你这不是耍无赖么？”
“是啊你有意见？”
“……”
杨九郎走到孟鹤堂身边，看着已经完全蔫了的三个人，朝着他真心实意的比了个大拇指。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庆幸当初遇上的是我们？”孟鹤堂也没说的很明白，但是杨九郎应该明白。
幸好他们还算有点儿道德底线，人民公仆也不能天天为人民当牛做马呀，就这世道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就像张云雷在明知道杨九郎喜欢他的情况下依旧不会干涉这个人离开的举动，在杨九郎受伤的时候尽力照顾他，睡眠很浅还是让杨九郎上床睡觉，人和人之间哪有什么一厢情愿，感情都是靠维系的，可总有些傻子理不直气还壮，有一就有二，得寸进尺没有好下场。
大家都是人，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孟鹤堂想说为了笼络这个大宝贝我们大美人都送出去了，你们这些个没半毛钱关系的做什么美梦呢？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杨九郎要还不对张云雷死心塌地，那真是没辙了。
杨九郎看着正在盘问三人恨不得给人底裤颜色都问出来的孟鹤堂叹了口气，他可以理解，只是，他并非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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