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传说】十五.

夏枳“喂，你过来一下。”

算算故事也差不多该收尾了，夏枳好不容易才从墙角爬到了门口，冲着远远守着她的狱卒挥挥手——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现在已经快要说不出话。

传说总喜欢把一些莫须有的帽子扣在异族身上，但其中有一件事倒是真的——鲛人声线惑人，能影响人的精神世界，不过不是诱惑渔人跳下大海，而是替他们洗涤灵魂、放松身心。

不过现在她的声音成了这幅鬼样子，好像无数海砺摩擦着声带，沙沙啦啦的，听了只会让人觉得压抑。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夏枳“这个，你拿去，帮我给张云雷传句话。”

纵然之前一批又一批的人因为她的“不懂规矩”而狠狠教过她，但夏枳始终不肯喊张云雷“太子殿下”——她总要留下点值得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才能在众多回忆中占据一席之地。

夏枳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带血的鳞片，刚从尾巴上拔下来的，血顺着指尖一直落到地上。

不过这点血根本算不了什么，从她爬过来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殷红蜿蜒的血迹，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亮晶晶的碎鳞，点缀着暗无天光的灰色地带。

“你……这……”狱卒显然是吓到了，犹豫着不敢接。

夏枳“快点，我撑不了多久了。这个好歹也值点钱，拿着它，够你多活十几年的。”

夏枳费力地喘息着，手抖得不成样子。

狱卒终于还是把鳞片接过去，问她要说什么。

夏枳“你就告诉他……我快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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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雷这次倒是来得很快，脚步声很乱，里面似乎是夹杂了些关心一类的情绪吧，跟她刚见对方的时候完全不同。

夏枳笑了笑，看着焦急地抱着自己的男人，他甚至不怕自己身上的血污脏了自己的衣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第一次抱起张云雷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

夏枳“你来了啊。”

夏枳看着他，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跟老友叙旧。

张云雷现在已经是太子了，按照剧情发展的时间，她身故以后，不出两个月老皇帝就要驾崩。废太子拥兵叛国，关键时刻及时收服了虎符的张云雷出面平反，因此深得民心。半年后他在大臣联名上书中登基，十里红妆封花辞为后，成功开创属于自己的王朝。

夏枳“咳咳……你知道，他们为了取血，划了我多少刀吗？”

张云雷“……”

张云雷表情苦涩，他甚至不敢再看夏枳一眼，惶恐她要责备自己的话——毁她家园，杀她取血，终究是他负了夏枳，这个一心一意对他好过的小鲛人。

夏枳“不记得了对吧……？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夏枳“我只记得……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星星了。”

夏枳“云哥说……等他回来，要带我去看星星……我就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找我啊？……他是不是忘了？”

张云雷终于动了动嘴唇，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似的：

张云雷“对不起……”

夏枳摇摇头，唇角微勾，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干净无暇：

夏枳“我不要对不起，云哥才不会跟我说这个呢……他那个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可骄傲了……”

夏枳“我只记得他跟我说过他爱我，他说他要娶我为妻……”

在那个酒精熏醉了月亮的夜晚，连星星都羞得钻进了云层，张云雷抚上心口的那枚鳞片时第一次失控了。

夏枳从村长家偷摸拿了一坛子陈年老酒，喝得双颊泛红，连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酒香味儿。

张云雷虽然也喝了几杯，但他其实没醉，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倘若他不是皇子，夏枳不是鲛人，或许他真的能许给对方一个未来。

可是他已经拿着所有去赌了前途，留在自己手里的，只剩下告慰良心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