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越想越不对劲。
娘要抓谢允,好像还不敢大张旗鼓地抓,连带着姐姐跟李晟都不敢大张旗鼓地罚,必是怕惊动什么人。
可姐姐要是挨顿臭揍,能“惊动”的大约也就是爹爹了,周絮这么一想,越发确定谢允口中那个听着耳熟的“甘棠先生”就是爹爹。
可什么人会来找爹爹呢?
打从周絮记事以来,周以棠就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时不怎么见人,一年到头,他除了生病,就是窝在院里读书。
姐姐和表哥他们的八字里都没有风花雪月那一柱,听着琴音高玄,在旁边玩手指的玩手指,打哈欠的打哈欠。也只有她算是最为熟悉爹爹的人了,天天跑去他的小院找他学琴棋书画。
最后她实在躺不住了,翻身爬了起来,靠窗边探头一看,此时正是清晨。
想这么多不如直接去问爹爹呢。
她收拾好自己,往周以棠的院子里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笛声。
那是一首《破阵子》。
周絮感觉到了什么,加快步子往那边赶去。
那里已经团团围住了个什么人,她姐姐在那里,娘亲也在那里。
两人争着在吵些什么,最后还动起手来了。
周絮吓了一跳,赶紧乘人不注意溜进爹的院子,把他请了出来。
“住手!”
周絮扶着周以棠缓缓地走过去,他脚步并不快,甚至有些虚浮。
谢允弹了弹身上的尘土,又整了衣襟,从容不迫地冲来人行礼道:“后学见过周先生。”
“不敢当。”周以棠边走边回,走到周翡面前,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叱道,“没规矩。”
然后他和不远处的李瑾容对视了一眼,目光缓缓转向挂在树上的令牌上,轻声道:“师徒之情,周某已经还了,如今我不过是一个闭目塞听的废人,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谢允微笑道:“我不过就是一个路过的信使,恩情还是旧仇,我是不知道的,只不过周先生如果不想见我,大可以不必现身的,是吗?”
周以棠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要是我根本没听见呢?”
“那也没什么,”谢允心很宽地回道,“听不见我笛声的,不是我要找的人,蜀中钟灵毓秀,风景绝佳,这一路走过来大饱眼福,哪怕无功而返,也不虚此行。”
随后他眼珠一转,又不轻不重地刺了周以棠一句,笑眯眯地说道:“鲲鹏浅滩之困,苍龙折角之痛,我等河鲫听不明白,先生不必跟夏虫语冰。”
周翡面带疑惑看了眼谢允,又看向周絮,想要得一个解释。
周絮简明扼要地低声给她解释,“谢公子这是讽刺我们爹爹呢,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以棠深深地看了谢允一眼,说道:“小兄弟,你很会说话。”
“惭愧,”谢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晚辈这种不用废就已经很柴的货色,也就剩下跑得快和舌头长两种用场了。”
周以棠的目光转向李瑾容,两人之间相隔几步,却突然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