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玄含笑看着她,心中涌现无尽的悲伤。
我怎可能会伤她?
多少次任务,在她不知道的背后,漫漫长夜里,为她挡过多少明枪暗箭,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既然她想活,我便让她活好了,生死于我而言,都不及她的安乐喜好。
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前两世的记忆,每一次,为何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强撑着眼睛想要看看她。
阿筝,即使这样,下一世,我也一定会找到你,早日吐露出爱意,好好护着你…
容筝愣愣看着他,心头涌进无限的悲伤,自己好像错了,他怎么会伤害我呢?我怎么能不信他呢?
她眼里的寒冰消解,戾气不再。
只是为何最后才明白呢?非要他用自己的命才能证明吗?
她感到无尽的后悔,颤抖伸出手,沾染上血,在他的眼角点下一颗血痣。
动作莫名地熟悉,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一样的心痛,一样的后悔。
她好像记得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下辈子吧,我寻着这颗泪痣去找你,好好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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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筝把舒玄的尸骨收敛,葬于青山脚下。
他死前让她弃了手中刀剑,去看看这世间,可这世间有什么?
他们都是生在鲜血里的人,活在刀光剑影里,他怎么就觉得刀剑外的世界更好?
她看不出来,感受不到,双手失去了握剑的力气,她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她又接了一次任务。
斩除一个叛逃云楼的女杀手。
刚过仲秋,洛城里便凉了下来。冷风瑟瑟,玉露泠泠。秋雨缠绵了好些日子,厚重的阴云压在皇城上空,潮湿而沉闷。
容筝走在幽深的街道上,两侧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而后被雨水打湿,一路泥泞。
她戴着面纱,一手持长剑,一手执青伞。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即使有些迷惑的信息,但她还是很快找到了女杀手的住处。
容筝持剑入屋时,里面只有一个虚弱的女子。
“师姐,我来杀你。”容筝面无表情吐出一句话。
那女子并不意外,只是虚弱躺在床上,“我早知逃不过云楼的追杀,能偷得与他相守的一段日子就足矣。”
容筝环视屋内,有些嘲讽开口,“你为了他叛逃云楼,可他不还是弃你于不顾。”
床上的女人轻笑出声,“他没有弃我于不顾,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他现在正求着人喂奶呢。”
容筝这才明白屋子里的异样是怎么回事。
她眨眨眼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子又缓缓开口,“师妹,动手吧。我知道云楼只会杀叛逃的弟子,不会祸及旁人的。能给他留一个念想,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为了他,你要丢掉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当然值得啦,我爱他啊。”
“什么是爱?”
女子温和道,“大概是一种奋不顾身的执念,又或是默默无声的陪伴。你应该知道的啊,舒玄不就是这么爱着你的。”
容筝心跳漏了一拍,手中的长剑滑落。
容筝放过了她,落荒而逃。
容筝死了,死于自己的长剑下,一剑抹脖,血漫两步,骨遗青山,无人问冢。
他的坟前,是她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