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

我默默地离开，把地方留给他们二人。

被我这么一闹，他们两人应该会提前表明心迹在一起了。我接下来该做的，是把江澄给说通，让云梦双杰再次重回于世。

我愉快地又蹦又跳，快步回到莲花坞去找江澄。

找了大半个莲花坞，都没发现他的身影。

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提步向江家祠堂走去。

果然没有猜错，江澄就跪在蒲团上，神色莫名，一语不发。

“…舅舅”

我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下来，向面前的灵牌跪拜三次。

江澄一语不发地看着我，眼里一片通红。

“舅舅，你还恨阿羡舅舅吗？”

江澄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他突然开口说，“…恨吗？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该恨他的，可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资格恨他了。”

我垂下眼睛，开口说道，“舅舅，现在不管怎么论也论不出是非对错了，你只要问你自己，你现在还想不想要恨阿羡舅舅？”

江澄背对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第一年，我常常做梦，梦见崖底的森森白骨。其他人都说那是魏无羡，说他死了。我不信，那不是他，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呢？当年他被丢进乱葬岗，其他人也说他魂飞魄散了，不也回来了吗？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带走了陈情。只要他回来，一定会来拿。”

“第二年，阿凌会走路了，总是喜欢跑到魏无羡房里胡闹一通。我骂了他几句，他就哭着闹着要回金陵台。那间屋子我一直都有亲自去打扫，屋内陈设还和以前一样，就是等着魏无羡回来。”

“第三年，清河聂氏换家主了。新的家主魏无羡也认识。当年在姑苏求学时整天跟着他上山下河，偷鸡摸鱼的聂怀桑。他刚刚接任家主，主持起大局很是吃力。哼，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第四年，金光瑶送了阿凌一只灵犬。阿凌给他取名叫小仙子。不禁让我想起了小爱、妃妃还有茉莉。想起了小时候和阿姐一起去找魏无羡的那个夜晚。嗬，魏无羡，不知道你身边有人给你赶狗吗？”

“第五年，那年莲子的收成很好。我亲自酿了莲子酒，配方还是当年他写的配方。之前都是我和他一起酿的，也不知道我一个人酿的是什么滋味。我把它们都留着，等着他回来一起喝。”

“第六年，我教阿凌学习射箭，做示范的时候没射到，随口说一句魏无羡你来，回头看后面，只有一个金凌。”

“第七年，这几年只要有邪祟做乱，蓝二都赶去除祟。渐渐的有了逢乱必出的美名，我也知道他是在寻魏无羡。不知道他在哪里啊，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第八年，江湖上忽然涌出了一批魏无羡的追随者，我每每看见都会捉回去盘问，希望可以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可他们嘴里从无真话。我脾气暴躁，对他们拷打一番。可每次放他们离去前，我都有请医师帮他们医治。魏无羡是夷陵老祖，一定有很多种回来的办法。”

“第九年，清谈会，路过姑苏。我特地又去买了几坛天子笑。味道还和当年一样。”

“第十年，随着我抓的修鬼道的人越来越多。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太好了。年轻的时候还在乎体不体面。现在啊，都不重要了。”

“第十一年，我看过蓝家问灵，一句一句的问，太墨迹了，还不如用紫电抽。不过我只用了两成的灵力，被抽者只会魂魄分离，不会伤及性命的。反正那些年，魏无羡也没有少挨紫电。”

“第十二年，我尝试着做了莲藕排骨汤，阿凌很是喜欢。不过我觉得和阿姐比，还是差些，想让魏无羡回来尝尝。”

“第十三年，阿凌渐渐长大，时常和我闹脾气了。这孩子性格有些随我，要强又傲娇。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如果是魏无羡，会怎么教他。”

“第十四年，江湖上都传闻魏无羡夺舍回来了。如果是他回来了，怎么没来找我拿回陈情。”

“第十五年，我醉了酒，拿着陈情在莲花坞胡乱吹了一通，吓坏了好一些人。我都替他保管了陈情十五年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十六年，我一直在想，我此生还能见到他吗？所幸，他终于回来了……”

江澄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哽咽地不成样子了。

他转过身回来，面对着排位，痛哭流涕。

“爹，娘，姐姐，我不想恨他了，我好想他回来啊，我好想他回莲花坞啊，可是他居然去云深不知处都不回莲花坞，你们帮我骂骂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