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考试最后一天，钱三一干完活儿问林妙妙

“准备好今天告诉孩子吗？”

“是啊，考完试就不用拖了，今天都去灵堂那边吧，就在那家医院旁边，正好和北大的人商量下出殡的事儿，他们也是找了个专门的公司操办，后面还有购买墓地什么的很多事情，我这几天都没时间理会这些，都得赶紧做出决定，今天我特意让孩子穿的黑T恤，最后一科考完直接过去。”林妙妙说完，叹了口气又说道“唉，不过啊，我还真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

“这么多事我跟邓小琪也可以帮忙，你下午叫上她一起去灵堂那边吧，跟孩子说的事你就交给我，她们俩在一个考点，我下午带他过去然后告诉他”

“这样把你女儿也牵扯进来了，不太好吧”

“以他们俩的交情，我女儿早晚得知道，也许这种时候，她能陪着他，会好一些吧”

“这样真的好吗？”

“没事，我看我女儿考的也不错，反正她自我感觉是这样，这些事也影响不了什么，你没法跟孩子开口，就让我说吧”

“我儿子也不认识你啊”

“钱若琳爸爸的话，他还是应该会听的吧”

尽管现在悲伤还笼罩在林妙妙心头，但在她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忍不住调侃

“你这自我感觉真是，这么快进入老丈人角色吗？”

“说什么呢，你这嘲笑我呢吧”钱三一也要被逗乐了，但下一秒还是严肃的说道

“这几天本来就事情多，你就赶紧去处理吧，考完试我把孩子带过去，你就放心吧”

“那行，这几天一直没过去，事情肯定不少，之前够够给我发微信说他下午到，我还怕他找不到人呢”

“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

“谢谢你，钱三一，路上小心”

“不用跟我说谢”

事情就按照二人的计划进行，下午考试结束，钱三一早就等着了，快速的找到女儿，问她

“考的怎么样琳琳？”

“还行吧，感觉还可以，等出分吧”

“琳琳，爸爸跟你说件事，你的那个同学，张天一，他的爸爸，因为急性心梗……已经过世了，他妈妈怕影响他考试，一直瞒着他，可是到了今天，就不得不跟他说了”

钱若琳此时大脑已经当机，眼睛直直的瞪着老爸，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是，钱老师，你说了什么，我，我不是很懂”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爸爸知道，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可这的确是真的，张天一妈妈这两天陪他考试，现在去忙他爸爸的后事了，我打算告诉他真相并且一起去灵堂那边，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吧，那个……你先别在电话里跟他说啊，这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钱若琳不知道自己怎么拿出的手机，又怎么拨出去的，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状似平常的说：

“喂，你在哪儿，我现在找你有点事，就在考点对过的7-11，你赶紧过来啊”说完立刻挂了。

钱若琳不知此时要跟老爸说些什么，其实她想问爸爸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此时事情本身的内容已经让她震惊了，她自己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她想着自己知道这事情都懵成这样，一会儿他知道该成什么样子啊！想到这些点头。

不一会儿小伙子就跑过来了，从挂了电话那刻就撒丫子一路跑着，到了钱若琳跟前，没注意到她旁边站的大人，还喜笑颜开的说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啊！？对了，你考的不错吧，我感觉也还可以，到时候咱俩都报人大附中怎么样？咱之前不说好了吗？”

钱三一这边一字不落的听着，虽然人孩子说的话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就是心里的别扭怎么也避免不了，看看，闺女没多大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不过怎么有种羡慕这小子的感觉，感觉当初的自己不如他，想着这些不禁咳嗽了一声。

钱若琳听到这声音，心虚了一下，然后跟张天一说

“那个，这是我爸爸”

小伙子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一听是女孩爸爸，瞬间挺直了腰板规规矩矩的喊道

“钱叔叔好！”

“你好，你妈妈临时有事，让我来接你，先跟我上车吧”

张天一听了有点意外，两人的家长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吗

钱若琳看他呆呆的，说道

“快走吧，还怕我爸爸拐卖你吗？”

“没有没有”小伙说着挠了挠头跟了上去

上车之后，男孩女孩都坐在了后排，搁平时钱三一不会允许的，可这个时候，倒觉得这样也好，三个人都坐好了，钱三一并没有着急出发，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张天一，你爸爸是北大的教授？”

“是的叔叔，我爸爸是学生物的，那个我听钱若琳说，您是清华的物理教授是吧，真厉害，我就佩服学物理的人。”

面对这种近似于拍马的话，钱三一没说什么，继续说道

“你知道吧，搞科研的人啊，常常因为课题因为项目需要工作连轴转，做实验啊跟踪数据啊写报告什么的，总之没法像那些朝九晚五的人们有规律的生活”

“这我知道啊，叔叔，我爸经常这样，之前他还连续忙了好几天呢”

“但是这种生活，时间长了，人的身体都会受到损害，机体免疫力也会下降，会大大增加急性病发作的风险，有时候甚至危及生命”

张天一听了这些话开始觉得不对劲，心里渐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很自然的回答

“我也知道，可是我爸爸总觉得自己年轻没事，他总说趁年纪不大多拼拼，以后要带我妈周游世界”

钱三一听了，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但是话题还得继续，

“是啊，干这一行的都这么想，大家都是热爱科学，愿意付出，加班熬夜算什么呢，人人都觉得那些小概率事件不会轮到自己头上，但是……但是有的时候，意外就突然降临了”

“叔叔，您跟我说这些，是……是什么意思？”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考完试就没见到妈妈，爸爸本来有时间的，突然说有事这几天就没看见人，自己之前没太在意，现在听到这些，忽然觉得自己家里可能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孩子，你也不小了，算是个男子汉了，叔叔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你要挺住”

钱三一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

“之前，你爸爸参加优秀青年表彰大会，结束的时候突然就犯了急性心梗，结果……到医院抢救，也没抢救过来”

钱三一看到孩子没说话，继续说道

“你妈妈她怕影响你考试，就先没跟你说，这两天陪着你，今天考完了，她急着处理你爸的事情去了，现在，咱们就一块去找她”

张天一听了这些话，觉得这不可能，爸爸那天明明好端端的出门了，自己看到了啊，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怎么可能呢，心里不相信，但浑身已然不自在起来，手不停的抓着裤子一下一下的，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一下子闷住了似的。这时候旁边女孩一下抓住了他的手，也不说话，好像希望用这种方法给他不倒下的力量。

钱三一从后视镜看到了女儿的动作，但他知道此时不该说什么，只是启动了车子出发了。